晚上下雪了,周一围dai着墨镜和口罩,两手空空地走在街上,他加快脚步,回家再洗澡吧。
路上有一家书店,他瞥了一眼,不自觉地停下了。
书店门外常常贴热播书改剧的海报,蹭着电视剧的热度xi引人们进去买一本原著读读。
他穿着警服的单人海报躺在地上,边缘的缺口呈锯齿状,大概刚刚被人扯下来扔在地上,犹嫌不解恨地踩了几脚。
海报上他的眼睛已经被针guan笔戳烂了,脸也被ma克笔涂黑,能闻到油xing笔刺鼻的气味。海报上还有很多歪歪扭扭的字迹,他蹲下来。
死玻璃。
伤风败俗。
去死。
搅屎棍。
娘炮。
去死。
鸡jian。
堕落糜烂。
去死。
恶心。
他伸手去摸,海报里他穿的警服领子上凹凸不平怯生生的一行小字。
哥哥,祝你幸福。
雪已经下了好一会,人来人往,地上脏兮兮的。
他从半rong的雪水里捞起那张海报,黑色的水从纸的一角淅淅沥沥,用手指拎着,等到脏水滴完了,安静地折起来,放进衣兜。
屋里黑dongdong的,只有电视机发着幽微的光。他也不忍心打开灯,眼睛适应黑暗才看见颂文歪斜在沙发上。
徐克的梁祝。
男主角苍白的面容照亮了颂文脸上的泪痕,一围听见电视机的声响。
你以为愤怒就可以改变跟英台的命运。
你以为很不满,胡人就会忍让南边的汉人。
要怨就怨你们太多想法,年少无知到了以为你们不喜欢就可以改变周围的人,以为靠你们两个就可以改变这个时代。
他想给他caca泪的,颂文却开了口。
“你父母给我打电话了。”
他不敢问说了什么。
男主角哇哇吐血,张颂文被尖锐的耳鸣刺得tou痛,说什么了呢,他想说什么来着?
矢志不渝。
他父母说,年轻人的恋爱轻浮盲目,命运有时风雨飘摇,打打闹闹都不要紧,只是担心被外界这样一激,他们反而矢志不渝了。
反而矢志不渝了。
他们太沉浸于彼此拼图边缘的契合,太相爱,忘记这里其实没有未来,没有法律保护,也永无世俗的祝福。
他说,今年还没有去踩冰。
冰面上堆了一层雪,看不清下面的状况。河缘有些地方被踩实了,肮脏地凹凸不平。颂文没有dai口罩,他也摘下来,呼出团团白雾,湖面上的两辆火车。
周一围鞋帮上溅了深色水痕,不知dao是冰面上化开的雪,还是冰面也在消rong。
他想,如果掉下去的话,只要十分钟,痛苦就会全bu结束。
他们走了很远,河liu的宽阔chu1两岸远得如同阴阳相望。
张颂文的声音幽幽地夹在呼啸的风声里:“永远…永远也zuo不成演员了。”
他张嘴想要说话,被长驱直入的冷风呛得咳嗽。
“我毁了你,也毁了我自己,我有时候这样想。”
“如果没有住在一起,如果我们不曾跨过那条线,关系不曾被受yu望支pei的野心所玷污……”
“我有一次梦见我又演了男主角,很好、很复杂的角色,很多人爱他。”
“永远不会发生了,是不是?”
广袤无垠里不确定是不是听见了冰裂的声音,周一围不敢乱动,衣兜里还shi漉漉地插着那张海报。
张颂文回过tou,风卷起了线帽外鬈曲的发丝。
像是忍泪的样子,他抿着嘴微笑起来。
“一围,和chao白河说再见吧。”
回路已断,唯有向前,人生何chu1不相逢。
他抓住周一围的手,向岸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