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初雪之后,他听说梅花开了,便又翻了墙,一跃而下。不想雪地,他没能站稳,差点摔了个大趴。
她想起菊氏和苏锦那对痴女怨男,和眼前的这对令人作呕的男鸳鸯,所谓为情所缚、画地为牢,不过是害人亦害己。
得成比目何辞死――都已经成为别人刀俎上的鱼肉了,可不只剩死路一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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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从心底升起。
脖颈一紧。
箭矢离弓,只听“嗖”的一声,它穿过越氏的左肩,正中他的膛。鲜血艳丽地绽开,四面八方的黑旗军一拥而上,他们出佩剑,将他团团围住。
为了江王,这是一切的源,可若能顺便救下中那蒙受不洁之冤的御前女官,也算是了一件善事。
因为失血,越氏的眼前已经渐黑,可她心中那沉睡着的野兽却才苏醒,它嘶吼着,想要向苍穹之巅奔腾而去,
“大约因为这秘密叫我欢喜得发疯,却又无法告诉时下的任何一人,而你,也再没有机会说出去了呢……”
那里还残存着他所爱之人的温度。
残月萧瑟,光影零落。
“一个犯上作乱的罪,殿下还在犹豫什么?”
他回到了当年的那座梅园。
“……告诉你,是吗?”
“怎么?不舍得杀本了吗?”
如此而已。
这样的闱秘事,又事关江王,左谦不禁多听了两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孤来折上一枝梅花,好问一问小郎君,孤心悦君兮,君是知,还是不知?”
左谦僵住了。
然而,只是差点。
越氏心内畅快了些,她几乎是欢欣地迎向扼住她脖颈的手,,
“为什么要……”
他抬起手,覆上了插在膛上的箭尾,然后紧紧地握住。
“本会把你的全尸赏给苏钰的,他应该很爱你罢?堂堂摄政王,竟然迷恋一个弑君的阉,这要是传出去,在朝堂上他还有何立锥之地呢?”
那心腹见不得江王的迟疑。她深知江王对左谦的情谊,深怕他瞧出了什么。这些日子江王与主子的关系微妙的很,若再叫他认出左谦,怕主子的江山再难稳固了。
坤虽已围满了黑旗军,却独独未置弓箭手。这简直是在明示左谦,将会由苏钰亲手取了他的命。
左谦抬起。
越氏瞥了一眼那峨嵋针。灯下,峨嵋针的针尖闪出炫目的光芒。她的言语难掩快意,若能以此换来垂帘摄政的权力,这点痛楚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甚至觉得越氏已然疯魔――她怎么可能是先帝的女儿?若是先帝的女儿,那她与陛下、与江王殿下就是……
“……实话告诉你,那言,正是本派人散出去的呢……”
“……呵,本原以为先帝是有意撮合本与江王,想用越家的权势保住他最爱的儿子,你看,帝王之爱是多么可笑,不能堂堂正正地爱,只能偷偷摸摸地,让一个见不得光的女儿去护着一个不堪大用的儿子……”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说罢,在左谦的惊愕中,越氏主动地将脖颈冲那针尖而去,他躲避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血花绽开。
他垂下眼,脚下的越氏生死未卜。他抬起眼,想再望一眼他的爱人,然而重重叠叠的屠刀已经举起,早已隔断了他与爱人之间的路。
越氏抬起因失血而惨白的面容,讥讽地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量。她嘲弄地睨着他,
她从未相信过什么情谊,那些都只不过是点缀权力的、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
他无声地笑了。他终于不再囿于这铁辔之下。
“还记得当初为什么你会娶菊氏吗?那时言遍地,陛下得位不正,苏钰才是承袭大统之人……是本寻上你,告诉你只要娶了菊氏,本便求父亲保住苏钰……”
秋叶响动,夜色凄凉。
他喃喃,尽那声音极轻微,
“……这就忍不住了?可是左谦,本的又岂止这一件事?先帝弥留之际,曾宣召本,那时本还只是越家的一个倍受冷落的嫡女……是他亲手把另一半号令黑旗军的虎符传给了本,请本好生护着苏钰……”
将军了。他以为至少在最后一回,他掌控了自己的命运,可到来,他还只是一枚被旁人玩弄于掌之间的棋子。
左谦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