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七年,年轻的帝王给陆若珩的封后大典是空前绝后的盛大,将门陆氏兄妹出了一脉双后,凤凰出林于国朝大捷凯旋时,一时间议论艳羡声混杂在飘旋上空的鹅mao大雪中,似乎前朝时男子为妃是为妖异之举的旧例搬到新朝来,都是不足为惧的老调了。
此时皇gong内正是初雪骤停,红绸添新,封后大典结束后本该叫新鸳鸯温存的,贴shen内侍宋辞却在礼成后对皇帝附耳低语两声,似是前朝大臣求见,皇帝去往御书房了。于是那装饰威严的凤皇殿便迎来了孤shen前来的主人陆若珩――那前呼后拥的gong人们都被他半dao上挥手打发走了。走入内殿,却不期然撞见一个墨绿色衣装的男人正自坐在檀木椅上,自斟自饮甚得趣,是上官家的嫡子容宁。酒香nong1郁却清冽,男子一xie如瀑的长发隐在内殿帘间,一杯接着一杯。适才典礼后gong众人俱在,上官容宁shen为仅次于君后的凤君正在队伍最前方,每次陆若珩不经意间瞥到他,他都是笑意满盈的。妃嫔dao贺后纷次离去,那墨绿的shen影本该如同旁人一般回自己gong殿,怎么转眼却在凤皇殿内搅了一室酒香。
上官容宁闻声抬tou,却不告罪,只笑盈盈地摇了摇酒壶,回答陆若珩的疑惑。他说:“前岁我历游归京,恰逢陆太尉归来,我们吃过一席冬宴的。少将军说我‘人是地行仙’,还记得不记得?”陆若珩听到这声少将军,心tou是一gu难言的苦涩,那肆意挥洒的军营生涯近在眼前,确乎是再也不能重来了。陆若珩开口冷冷地回答:“是而你行到这里了。”上官容宁将小巧的酒盏搁在桌面上,愣了愣,语间似乎有几分嘲弄。“是我们都到这里了。”
两侧端着红漆木盘的侍女隐约因为这微妙的氛围有些战栗,正是低眉mao悚的时候,上官容宁似乎瞧见她们的窘迫一般,轻声嘱咐:“放下东西,去吧。”shen量芊芊的gong人们应声而去,陆若珩才看清那木盘上的贺礼,是jing1悍锃亮的一柄墨黑ma鞭,与一对zuo工jing1密的剑穗,上缀微发蓝的一对玉璧。陆若珩定定地看着这两样物什,大跨步坐在上官容宁的面前,低声dao:“事到如今,送我这些zuo什么?”送我这些zuo什么,送我这些还有什么用? 语气中的恼怒让上官容宁似乎酒醒一般微微变色,将一句两年前就想送你默默咽下。迟了片刻方笑dao,“我……皇后娘娘和您一母同胞,入侍多年圣上御赐宝剑宝驹无数,你也可当我借花献佛,为娘娘锦上添花罢。”说着接来一新盏,放在陆若珩面前。
那夜畅谈到天色渐沉,冬日里的天总是黑得极快。转眼间便乌云迫近gong阙,黑漆漆的一片,gong人成队成行,像暴雨将至时沉默跋涉的蚁群,热闹了许久的皇gong渐归安静,点缀着的红绸白雪转眼又在夜里被吞没。
陆若珩摸了摸自己微微发胀的面颊,晓得是多了。自己是血热的人,父将带阵时手下的副将曾告诉他,士兵们在天寒地冻时若有酒是最好的,“只喝两口热一热shenti,小珩不要贪杯!打了胜仗才好喝个够,哈哈!……”陆若珩自己自认年轻,从来也不曾好奇杜康或温柔乡,行军几年从来也不曾饮上几杯,营中将士皆称奇,或有奉承的人说少将军小小年纪作战神勇,却修shen自持,想来必承父业是要zuo个儒将的。当然,真心望着他好的人居多,军营里的汉子们在班师回朝前,曾纷纷祝酒,胆大的都dao若珩年少有为,此次回朝必定加官进爵,迎娶贤淑妻子也是近在眼前,太尉眼见着便可以放心了。所有人都默认即将平步青云的天之骄子,却接到了入gong为妃的旨意。这在峻峭山崖或是严寒雪地里都不曾贪的酒,此刻一杯一杯是怎么也停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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