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晋从那遥远的回忆里走出,再开口,已不是少年模样:“而后,秉笔、掌印、贬至南海子、新朝又回到东厂,再来就是成为媺娖的先生了,我有没有把自己交待清楚?”
“先生,不愧是我的先生。”朱媺娖很是骄傲,在她年少时,遇见这般惊艳才绝之人,以至后来那人给她挑的驸ma,她也是瞧不上眼了。
宋晋轻笑着:“媺娖总是这样褒扬我,我可是会信以为真。”
朱媺娖小声dao:“巴不得您相信呢……”可她了解他,永远是谦谦君子zuo派,要是哪天骄矜自负,才是奇事。
“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媺娖还是早些睡吧。”
朱媺娖知dao,现在是个绝佳的问话时机,错过此时,不知还要等多久。她定下心神,dao:“先生,您是知dao我有些任xing,我想再问您些问题就睡,好不好?”
宋晋哪里会说不呢?无论他二人shen份如何转换,他好似从未舍得拒绝她。
“媺娖请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嗯…”朱媺娖沉思片刻,问出了目前心中最大的一个疑问:“先生,我之前便有感觉,您似乎不大喜欢gong中的贵人主子,甚至有些厌恶?我说得是不是?”
宋晋心里一惊,着实有几分佩服这孩子min锐的dong察力。她年纪虽轻,心智却远胜同龄人,要在以前,宋晋还会高兴,现在只剩担忧,也不知这对她是福是祸。
“...没错。看了太多nu婢的命,被主子一句话就结束,我自然心中厌恶。”
虽早知如此,可真听到他亲口说出时,她还是背后一凉,生出后怕,“那…我也是主子,您厌恶我嘛?”
宋晋听她言语发颤,只悔刚刚一时把实话给说出来了。忙是安wei:“媺娖,你说,我厌你吗?”
刚刚只是嗓音微颤,这会儿直接带了哭腔:“我这下全知dao了。那时您接我回gong我就察觉不对,您那会儿是不是就在想这个公主好是任xing,一己私yu却牵连一gong众人!”
等了许久不听他的回音,朱媺娖撅了嘴,委屈快把心坎儿给填满。突然她听见珠帘相撞之声,见是宋晋披了件鹤氅,举灯向她走来。
见到他的瞬间,心底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只剩对他的赞叹。他的白发全bu披于肩tou,微亮的烛光打在他shen上,更显他的柔美随和。
“媺娖又哭了,我实在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宋晋放下灯盏,拿出丝帕弯腰替她ca去泪水。他瞧朱媺娖不说话就是盯着自己,无奈只好在床边坐下,把她抱在怀里,细细哄着:“媺娖想知dao那时我是如何想的?这就告诉你吧。我见小玉跪在阶下强忍住泪水,她也是个半大的孩子,却要承受本不该的惩罚,幸亏媺娖聪颖,救了她一命。因我与小玉都是天子家nu,小玉受到严惩,而我却被娘娘嘉奖,我并不感到快乐,只有兔死狐悲的无力感。”
宋晋轻缓抚摸着她柔ruan的发丝,“所有人生下来就不平等,可是媺娖,你从未把gong婢看zuo低人一等,不是吗?这般好的媺娖,我又怎么会讨厌?”
心中那些难受早已不再,可是她贪恋这怀抱的温nuan,她还是佯装委屈dao:“那次您不高兴,我可是担心好久,以为是自己惹您生气了。”
宋晋哭笑不得,借着微弱烛光去看此时她的表情,还真有些气恼。他也只好低眉求dao:“那我要赔罪才是啊,晋要如何才能求得媺娖的原谅呢?”
朱媺娖也忍不住,轻笑出来:“我现在还没想好,就让您先答应媺娖一个要求吧,留着以后兑现,好不好?”
宋晋点tou笑dao:“我岂敢不从。”
朱媺娖微微抬着下巴,神情雀跃:“还有一件事,我也知dao。”
宋晋有一丝不太好的预感,“是什么?”
“就是…”朱媺娖忽然凑近他的耳朵,小声dao:“我可是知dao,先生之前每每来坤宁gong教书,可是惰怠得很,巴不得我去一边玩,好忘了课业这回事,对不对?”
宋晋还没来得及反应她离自己这么近,紧接着自己以前躲懒的心思就被拆穿。他低咳两声掩饰自己难得的尴尬,“人上了年纪,就想偷得浮生半日闲。”
朱媺娖jiao嗔dao:“那您是怪我扰了您的清闲?”
宋晋就差发誓表明心迹,“绝对没有,我向来不是日日准时打卯,接着干脆贴shen服侍了吗?”
朱媺娖虽自己说不是公主了,可是她的公主xing子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变。况且刚刚更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撒jiao,可惜等宋晋察觉到时,已经太晚了。
宋晋本想问她是如何发现,可抬眼就看见她机灵狡黠的眸子,也就知dao自己不必再问。只说dao:“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媺娖法眼,看来以后我是万万不能躲懒了。”
朱媺娖捂chun笑dao:“先生,旧时您在gong里躲懒我都没有拆穿您,何况是现在?”
宋晋han笑摇了摇tou,“时候不早,快睡吧,明早我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