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必自怨自艾，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就是有些好奇，”刘备转过来，笑意地注视着荀彧，“你屠过哪座城？”

        “鄄城。”荀彧嗓音轻微发颤，但还是保持镇定，“兴平元年，曹公屠徐州，吕布进攻兖州，兖州诸郡皆叛曹而迎吕，我请夏侯元让镇压了兖州叛军，守住鄄城。”

        刘备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平和：“事情已经发生，就不要再过多纠结了，多布施一些仁政，就当是弥补吧。”

        不要走……荀彧想伸出手去抓住面前这只即将飞走的小鸟，最后却将手停在空中，只剩下点点泪水在眼眶打转。刘玄德离得太近，也太遥远了，小鸟的呓语听起来是那样美好又不切实际。这巨大的笼子再也困不住他，他的心早就飞走了，也带走了雨后山林里自由芬芳的空气。从此许昌城只是一座死气沉沉的牢笼，笼子里关着一群没有犯错却仍旧引颈待戮的囚犯，等着为这个庞大的帝国殉葬。

后一课，于你今后的人生大有裨益。”荀彧缓缓开口，“你格轻率、急躁，情暴烈如火，老子云‘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轻天下？轻则失，躁则失君。’意思就是有德之主不可轻狂冒进，否则失去存地和自安全。平日作战不可以犯险，更不可凭借情感和好恶去行事。玄德既无本，又无依靠，当固本以成事；不善战，则以守代攻，养军蓄锐，练军方针以防御为上，据守地势险要，兵贵少而。”

        听闻荀彧如此悉心教导，刘备也暂且卸下防备，恭敬：“荀师……备记下了，会保全好自，不会轻易送死的，你放心。”

        “这算什么？”刘备不解，“听起来你只是防守，怎么能算屠城？”

        刘玄德要去寻找真正的圣人，自然不会再多看后的罪人一眼。荀彧后退了几步，背靠着墙寻求些许安稳，烟雾在他们之间形成一屏障，也成为不可逾越的鸿沟，就连刘备的背影都在烟雾中变得越来越朦胧，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消失。

        不想输给他。天底下一定还有比他更好的人，更聪明、更优秀，也更善良。

        “……好。”刘备知荀彧爱惜自己，他原谅不了曹及麾下的所作所为，但对荀文若总是心情复杂，除了对他为求天下太平认为屠戮百姓无可厚非的恨意，还有一丝莫名的敬爱和畏惧。这样又爱又恨还带着丝丝嫉妒的情感让刘备的内心产生了剧烈的动摇，更别说这个人还有着能悉世事的智谋……

        荀彧郑重地点了点，他：“待天下平定后，我会尽己所能，劝曹公施行仁政，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再遭受战乱之苦

        “那些兖州叛军……只是一群害怕被屠戮的普通百姓。他们当初把我们当成英雄、救世主，箪食壶浆迎接曹军入主兖州，直到徐州之难后……”

        “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属于我的荀文若。”刘备凝视着被雨雾遮蔽的月亮，他笃定，“他会永远支持、理解、追随我，而我也会守护他的理想，尊重他，让他成为真正的圣人。让他足以芳百世，不必遗臭万年。”

        “嗯。”荀彧心中钝痛，还是强打神提点，“我能为你传授的知识有限，早些找到良才贤师才能学到更多。要一辈子坚守义很难，我没有到，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难是我想遗臭万年？”荀彧喃喃自语，他心中苦涩，却无人可以倾诉。曾经的理想，曾经的抱负，那些善良和正义如今都化为泡影，只剩下神上沉重的枷锁和无法挣脱的疲惫。

        荀彧心中一颤，他没想到刘备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他的目光略微低垂，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片刻后，他缓缓地抬起，眼神中透出一丝深深的悲哀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