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而然地牵起刘备的手：“好办。你我不如坐山观虎斗，见招拆招就是。”

        刘备撒开荀彧，纠结：“可是……梁冀是坏人，宦官也是坏人，皇帝该怎么办呢？”

        “后来，”荀彧犹豫片刻，继续，“后来桓帝在尚书令尹勋的帮助下，驱使宦官屠尽梁冀满门，将权力夺了回来。玄德觉得，梁冀之死是好事还是坏事？”

        刘备吓到后退两步，摆手：“哎呀！最后一天了，令君怎么还要给我讲课？我们讨论一下眼前的局势嘛，过去的事情说来什么呢？”

        傻瓜……你这不是暴了吗……刚才还不许我抱你呢，现在又……

        “怎么会！”刘备惊呼了一声，恐惧地上前抱住荀彧，“荀令君你不要死，我不准你死。”

        其实也不用问。除了董承和伏完这两个外戚，也没有第三个人会夺权了。果不其然，刘备突然警惕起来，他摇否认：“没有啊，我是自己想离开。”

        刘备装傻：“后来呢？”

        荀彧甜蜜又无奈，拍着刘备的背：“不怕不怕，都是过去的事了。”他又，“我的叔父也死在了那场动乱之中，家族亲戚、党朋牵连甚广，我父亲迫于无奈与宦官联姻才保全了家族，否则我们一家也早就惨死在皇帝和宦官的权势之下。刘玄德，你现在还觉得，梁冀被剪除是好事吗？”

        “刘玄德，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谁让你离开许昌……”

        “啊？”刘备有些茫然，“那是谁？不认识。”

        刘玄德，你真是个坏学生啊……荀彧苦笑，他知刘备是故意躲避，也只能顾自言：“大将军梁冀专权，甚至肆意毒害质帝，将整个天下的权势控制在手中。但他并没有废帝自立，而是立了年幼听话的桓帝，此后为所为、作威作福。天下士人对梁冀恨之入骨，却又不敢反抗，只能听之任之。”

        “嗯。”荀彧没有追问，只，“当年桓帝除权臣梁冀，将他满门抄斩，从他手中收回权势，玄德可曾听闻此事？”

        刘备面色铁青，自言自语：“梁冀死了，尹勋死了，皇帝死了，百姓死了，党人和宦官也全都死了……到底还要死多少人……到底该怎么办……”

        刘备微微眨眼，他想，这和现在的情况是一样的……一切都没有变化，除了权臣和皇帝换了名字。梁冀的下场他知，现在董承让他对曹动手，但刘备不可能杀曹全家，他不是个合格的臣子……

        “呃……”刘备摸了摸鼻子，，“好事吧，毕竟他残害皇帝、穷奢极，这种狗官人人得而诛之。”

        刘备低着没有说话，荀彧知他在思考。当日的梁冀，今日的曹；当日的桓帝，今日的刘协；当日的尚书令尹勋，今日的尚书令荀彧。除了宦官变成了外戚，一切都没有改变。荀彧也深思：陛下，如果我手中拥有兵权，你也会如同对待尹勋一样对我吗？还是说，把我当成了梁冀……也打算除我满门呢？

        “……皇帝剪除了梁冀，剪除了党人，限制了所有权臣的势力。然后贪图享乐，卖官鬻爵，迫使百姓起义民不聊生。平定黄巾之乱玄德也参与了，他们也只是一群……一群百姓。”荀彧想，我平定鄄城之乱是残害百姓，你平定黄巾之乱时又在想些什么呢……但是他没敢问，继续，“皇帝和宦官得到了一切，士人和百姓失去了一切，和迫害皇帝的梁冀一样惨死，这是玄德想看见的局面吗？”

是一个玩笑，刘玄德是真的出了选择，就算放弃自己的家人也无所谓。好可怕……好可怕的人……黑夜之中，荀彧的心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恐惧，他在脑海中不断地构思解决问题的办法，但依旧被恐惧摄取了心神。刘备的姓氏本不需要保护皇帝，他和曹之间的矛盾也不需要在意他家人的死活，他若真想成就大事，应该趁着袁曹决战去南方积蓄力量招兵买，怎么能为了这些人白白送死？

        “啊？”刘备了眼睛，笑，“令君怎么突然说这个？我对这些东西不是很熟悉，略有耳闻，知之甚少。”

        刘备惊恐地抬看向荀彧：他什么都知了……

        “尹勋为了皇帝夺取权势，九死一生除尽梁冀满门，连梁家的婴儿都没有放过，全斩尽杀绝，按理说应该是个大忠臣吧？他是文官，为了保护皇帝满手血腥，应该有个好下场吧？”荀彧摊手，“实则不然。尚书令除梁冀之后，桓帝在宦官控下发动党锢之乱，他被罢官，最后在灵帝时期被拷打至惨死。”

        荀彧静静凝视着刘备。他想，刘玄德，你终于明白我们在一个怎样的时代。无论我们什么选择，无论我们帮谁，都会没完没了地死人，我们想要的幸福不会到来。无论是忠君爱国还是改朝换代都没区别，天下的乌鸦都一般黑。你若是不愿从曹父子手中争取权势，也不该桓帝和梁冀之间的斗争。

        “好。既然玄德对此知之甚少，那我就来讲讲吧。”

        荀彧微笑：“那你知尚书令尹勋的下场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