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安静地听着，从始至终不置一词，直到醉倒的景元倚在石桌上彻底昏睡过去，他才默默地将景元抱起，送回卧房后便转离开，似乎今夜从未来过此一样。

        至于为什么这个夜晚过分平静，并非是倏忽突然决定修养，当什么柳下惠。只是当倏忽将景元送上床时，景元口中一声声的“应星哥”渐渐染上了鼻音和抽噎，倏忽低看过去，只看到景元眼睫上一滴摇摇坠的眼泪。

        胃于是抽痛起来，倏忽用手按压住左腹，又看了景元一眼以后，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离开了。左眼开始微微发热发，先前去银杏叶的地方，崭新的叶片长了出来，与眼球严丝合地粘成一片。

        倏忽暴地将新生的叶片下，鲁的动作弄伤了眼球，鲜血瞬间涌而出，将视线都染成一片血红。但倏忽却笑了起来，眼球的痛如此剧烈，让他能够短暂地忽视胃痛的存在。他笑得越来越癫狂，合上鲜血横的脸，看上去当真像是个彻彻尾的疯子。

        爱情？不，那种东西，他和景元之间当然没有，也不可能有。他们如今的心照不宣，不过是因为景元还需要一张可供怀念故人的相似容颜，而他，还需要一个能够近距离看着景元的借口。

        他们，都在逢场作戏。

        叶子越长越多了，倏忽想，或许他是时候离开这个肉了。

        他寻到了一个完美的契机。景元清缴丰饶民，他主动随行。看着景元挥舞着泛着寒光的石火梦穿行在丰饶民中，如入无人之境时，倏忽全然没有对同样信仰慈怀药王的同僚们的关怀，他满眼所见，只有那灵巧的影与那片纯粹的、晃眼的金。

        直到有被砍倒的丰饶民，拼着临死前的最后一口气，向景元的后背出了一支箭，倏忽知，机会来了。他奋不顾地扑了上去，让箭矢直直插进自己的膛。

        他向后倒下，落进了一个温的、熟悉的怀抱里。

        眼前逐渐开始发黑，这意味着他即将离开。倏忽突然有许多话想对景元说，想问他知不知他究竟是谁，想跟他说他有这世间最坚韧美丽的灵魂，又或者，他只是想再叫一次他的名字，兴奋的、战栗的、饱难以言喻的情意的，就像他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

        “景、元。”

        抽离躯前的最后一刻，倏忽隐约看到一滴透明的水珠，缀在景元纤长的眼睫上，随着他呼的频率微微颤动着。他心一震，但尚未来得及作出回应，灵魂已经轻飘飘地浮了起来，像一片动的云，慢慢地浮到了空中。

        作为丰饶的令使，他自然不会那么轻易消散，只是，要再去寻找一件像刃这样合又舒适的“衣服”，大概需要花掉他许多光阴。当然，这对于倏忽漫长的寿数来说不过弹指一瞬。

        虽然失去了难得一见的好“衣服”，但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他现在只是个灵魂，没有约束，自然也不会再感到胃痛了。

        倏忽看着下方抱住刃的景元，苦中作乐般自我安着。

        但，真的不会再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