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忘生几乎想抚上那张面容,但谢云决计不肯。他想,师兄还是这般好看,自己对他也还是这般死心塌地。可惜辜负少年约誓,无法再同他白偕老,大抵是自己同他命中无缘,二人注定你死我活。他不可能像谢云以为的那样戕害师兄,谢云要他出选择,他只能选择牺牲掉自己。
他在心中同谢云告别,最后一眼不由看痴了,双目不觉淌下泪来。
谢云见他泪水不由一怔。李忘生极少哭,他从前最见不得李忘生伤心落泪,他一哭谢云就乱了阵脚,满心只剩怎么哄他好。他如今竟仍保持着这种惯,此刻却让他更恨自己的心被李忘生磋磨至此,将那揪心强压下去,嗤笑:“你竟也有害怕的时候。你下那等苟且事,就没想过报应会寻上门来么?”
李忘生猜到谢云如今带他医治是晓得了真相,心中有愧,却绝不敢再自作多情奢求谢云对他仍有旧情。谢云能将他折磨至如今这副模样,恐怕当初对他一时兴起的浅薄爱意早被仇恨消磨殆尽,而今仇恨烟消云散,便只剩愧意、再无情爱。
将残雪抵在李忘生。
后来李忘生烧得神智不清,逐渐没了意识,再清醒时谢云已是态度急转,甚至比从前二人要好时还殷勤几分。二人少年时谢云脾不小,李忘生常常无意中惹恼了他,谢云往往要得他好话说尽、又要在床笫间连本带利讨回才肯好,如今再不会有,谢云反倒成了对他百依百顺、绝无怨言的那一个。
他对自己躯残损并无纠结,李忘生向来脾好悟高,寻真问,武学剑术不过其中一项,练剑是为练心,练心却不止练剑。他本好以殉的打算,谢云还肯留他一副残躯,已是念在昔日同门之情。何况谢云现下也带着他重修
“忘生绝无此意。”李忘生听他笑得难受。李忘生不怕死,却怕他师兄心中怨怼,从此坠入魔,再不复那个白衣飘飘的纯阳首徒。李忘生多年汲汲营营,替他打理好纯阳上下,与皇帝武林经营斡旋,试图为他在纯阳留下一席之地,但谢云再不愿回来了。
谢云大惊失色,扔掉手中那把匕首,撕下袖子裹住李忘生伤口,对他暴如雷:“李忘生,你竟敢畏罪自杀?你这贱命轮不到自己置!我偏要将你留下命来慢慢折磨!”
李忘生微微摇:“师兄尽将忘生这条命拿去。只求师兄回纯阳向师父谢罪。”他倾向前,动作极快,不过须臾之间,谢云来不及反应拦他。残雪宝剑削发如泥,立时割开他颈上细肤,瞬间渗出血来。
“我不如今日便先下手为强。你当日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利刃闪过寒芒,再近半寸就要划破李忘生脖颈。
李忘生心中苦涩酸痛,一面是肉受折磨,另一面是对心爱之人竟对自己如此深恶痛绝伤心难过。他愈发明了谢云究竟是是多恨自己,以至于连个痛快死法都不肯给。
谢云确没有杀他,也确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就连两人的情事也成为谢云羞辱他的手段,谢云要证明他天淫下贱,即使是强暴也能迎合,每次不玩到他也出来绝不停手,让他被迫学会从疼痛血中获取快感。
若是谢云心结在自己上,自己死去能消师兄心之恨,换他回纯阳同恩师请罪,让自己将这纯阳大师兄的名还给他,李忘生觉得这是一桩再划算不过的买卖。李忘生双目直直盯着他,似是见他最后一面,要将谢云如今面容刻在脑海中。
谢云走时才将将长开,少年意气,满脸稚。而今东瀛三十载凄风苦雨挨过,他已是一脸凶相,眉紧锁,额上几常年皱眉挤出的纹路,连眼窝都深了几许,却更俊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