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过这个问题。幼年时代和青年时代,我要好的朋友只有托雷基亚。对父母、对兄长们的亲切感,应该和青春的爱慕之情相去甚远吧。
见我始终迟疑不决,他叹了口气。
“我一直在想,泰罗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呢,是红族还是银族?大概和泰罗一样热情,或许像泰罗的母亲那样温柔贴……”
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
最终父亲在愿望树上选中了一个年轻银族。那个少年站在火花塔下,和父亲和兄长们并肩。他说自己很仰慕父亲,羡慕父亲的家庭,希望新的一年能加入宇宙警备队。听到这里,不知怎么的,我和托雷基亚同时叹了口气。
“泰罗,你明明也很努力了啊。”托雷基亚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
我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也心照不宣地向他点点。
现实还是如此不可思议,我们久违的重逢居然发生在战场上。我到怪兽墓场清理遗骸,结束任务以后,在回光之国的途中,警备队遭到他的攻击。受邪神格里姆德影响,他的大分变成深蓝色,计时被金色交错的拘束带束缚住。他拥有近乎无敌的战斗力,不再使用过去的法雷特光线,只需稍一挥手就能纵怪兽毁灭行星,这与昔日的他相去甚远。是的,他放弃了奥特曼的份,甘愿堕落到没有边际的混沌中去,与此同时,我感受了到那来自远古混沌的邪恶力量。
他应该听说了我近年来的故事,笑着对我说:“好久不见啊,泰罗。”
我不知所措,他怎么能够一边对警备队出手一边对我说着温柔的话。我还是想把他拉回来,于是我说:“托雷基亚,和我一起回光之国吧……”
“泰罗。”托雷基亚呼唤我的名字,像儿时那样亲密无间,“明明你和我一样了解混沌的本质。”
我瞪大了眼睛,一时无法反驳回去。
“太阳伤害了我,所以我讨厌太阳。”托雷基亚如是说,“你走吧,泰罗。”
我茫然地看向他。
托雷基亚消失在一片黑的虚空里,然后我们又一次地分别了。
回到光之国,我一直在思考:托雷基亚口中的太阳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太阳不该是照耀万物的存在吗,平等地呵护生灵的太阳怎么会伤害了他?我不了解他的所思所想,关于他的一切,在某一瞬间,对我来说忽然变得如此陌生。于是我陷入了绝望,自己竟然对他一无所知,这样的话还称得上挚友吗?
后来,我们的见面大多是在战场上了。同前几次的结果完全一致,托雷基亚厌恶我口中关于光明的说辞,称我的劝为“那种毫无用的大理”,一旦我提到“光之使者”的话,他都会怒而争辩。我不明白他这一点,正如我曾坚定地以为了解他,能看透他心底的所有想法,结果都被他否认了。托雷基亚,他不是我人生中的污点,尽有人会这样浅薄地评价。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就像月与汐。他是那轮月亮,独自高悬在天空中默默散发着幽微的光,而我被他引着,和沉寂的浪一起深藏于水底,时刻等待着为他而来,即使最终下场是在沙滩上迎接死亡,仅能存活数个宇宙时也在所不惜。
那抹比宇宙更加幽深难测的蓝色,我永远也无法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