谕吉不知不觉便看呆了。
一直以来受伤也好杀人也罢,福泽谕吉习惯独行,他是行走在黑暗中的独狼,早已习惯独自舐伤口。
今日大意受伤,福泽谕吉习惯前往只有自己知的隐秘安全屋,想像以往那样在警惕戒备中度过虚弱期, 走到一半忽然想起和偌笙约定好今日归家。
将虚弱期暴在他人面前是这一行大忌,福泽谕吉时不时便听说谁谁阴沟里翻船被趁机刀,他一直将自己的弱点保护得很好,可想到偌笙还在家里等着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忽然就变得不那么重要。
福泽谕吉心想回去看一眼,这个时间偌笙恐怕早已睡下,回去留下讯息再离开,让偌笙安心,自己也能安心养伤。
可没想到偌笙竟一直在外面等着自己。
黄灯光刺破黑暗与寂静,那抹人影站在长街尽,氤氲在光影之中,清冷无光的深夜忽然就明亮起来。
福泽谕吉在这刻忽然明白了“家”的意义。
深夜的一盏灯,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昏黄灯光下焦急等待他归家的人......寂静冰冷的世界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鲜活起来。
原来他也是渴望“家”的普通人。
偌笙就是他的家。
伤口很疼,福泽谕吉却想发出由衷满足的喟叹。
“好了。”
福泽谕吉回过神,见偌笙收拾好药箱要起,下意识握住爱人细瘦的手腕,“不问我为什么受伤?”
或许因为失去记忆,偌笙很感。
两位恋人将他照顾得很好,他就像童话世界中的王子,住在晶莹剔透的水晶房中,被鲜花和善意环绕,有时候偌笙觉得自己是花房里的玫瑰,被隔绝在疾风骤雨之外,享受最好的阳光和营养,但也只能生活在玻璃房中,假若哪天主人厌倦了撤走玻璃房,他很快就会枯萎。
恋人总说外面很危险,不与他多说外面的事,他只知两位恋人一个是医生一个是剑客。
然而医生衣服上时常带着未散去的硝烟,剑客比起白天更习惯夜晚出行——两人有秘密,而这个秘密不便对他说。
偌笙便当不知。
纤长密的睫羽颤了颤,偌笙咬住下,就这么定定看着福泽谕吉,过了片刻,不确定地问:“可以说给我听吗?”
福泽谕吉怔了怔,第一次意识到偌笙强烈的不安不只因为失去记忆,更因为他们近乎变态的掌控。
不择手段夺得瑰宝自然担心事情败,更担心有人用同样的手段抢走瑰宝,于是他们以爱为名为偌笙打造一座黄金笼牢,将一切变故和窥探隔绝在外,也隔绝了偌笙与外界交的渠。
他们仗着偌笙失忆正是白纸一张,便肆意在白纸上添加自己的喜好,有意无意忽略偌笙的需求,也忘记以偌笙的聪慧轻易能看出他们动机不纯,会因此更加不安。
偌笙信任他们,选择视而不见,而他们正在肆意挥霍这份珍贵的信任。
福泽谕吉自认不是好人,此时却感到无比羞愧。
他手臂用力,一把将偌笙拉进怀中,偌笙手忙脚乱避开他的伤口,“小心点啊,伤口裂开怎么办!”
福泽谕吉却好似感受不到疼痛,坚定而轻柔地将恋人拢在怀中,“想知什么,你问吧。”
偌笙不敢乱动,顺着男人的力依偎在对方怀中,抬起看着谕吉棱角分明的下颌,“任何事情都可以?”
福泽谕吉:“任何事都可以。”
偌笙轻轻覆上福泽谕吉受伤的地方,“疼吗?”
没想动偌笙会问这个,福泽谕吉愣住了。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怔愣。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随时走神不是好习惯,一次大意说不定就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可在偌笙面前他全然提不起戒备,甚至放任自己被温柔乡侵蚀意志与理智。
“很疼。”顿了顿,他:“非常疼。”
实际他早已习惯了疼痛,受伤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只要不死,再重的伤口都不算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