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步走向房门,探看了眼景行卧室的方向,确认彦卿没被吵醒,这才关了门,又走回去,蹲着和李指挥使说话:“怎么回来的?我以为那次鬼门关了后,地府总该严查了。”
“哪里呢?里还是乱得很,阎王们忙着开会,判官冥差们全忙着理生死簿——儿,你敢相信吗,祂们居然还是全纸化办公,大出逃后本捋不清了。”
景元笑了笑:“我还发愁没线人没情报,去谈判简直两眼一抹黑。李鸿基,你简直是雪中送炭,帮大忙了!”景元习惯便要去鼓励拍属下的肩膀,又拍了个空气,他讪讪收回手,“你细细与我分说,稍等,让我去找下纸笔,这可得好好记下来,与冥府使节诸位分享。”
李指挥使的鬼魂却一窜三尺高:“出使?万万不可!”
景元置若罔闻,开门去行李箱里翻出纸笔,他又看了一眼另一扇紧闭的卧室房门,这才回自己房去。
李指挥不敢轻易出房门,怕撞见彦卿,急得整只鬼在屋内乱窜。他听见景元关门的声音,这才低声开口:“你去就是要死了,景元!我全听到了,阎王们开会的内容!我不知冲虚给你说了什么,但他在骗你!他要求阎王们扣留你在地府,交换条件是鬼魂去留任由地府置、罗浮不加任何干涉!”
景元摊开宣纸,将台灯拧亮了一些:“那鬼魂出逃的原因,确实是阎王忙着失恋、致使工作失误了?”
李指挥使听见景元这云淡风轻的声音,更是气不打一来,也不压低嗓音了,咆哮:“儿!我拼死拼活逃离地府,不是为了看你送死去的!”
景元只得安抚:“我本来就是行将就木之,这命也算是和阎王借的,早晚该还回去的——倒是你别大吼大叫的,把彦卿吵醒了,我还得临时编借口、可麻烦了。”他思考片刻,“不行,还是明早去地衡司走一趟吧,早知冲虚开出的是这样甩手掌柜的条件,我早就去调鬼魂普查档案了。”
景元收起纸笔,往床上一躺,将乱作一团的毯子抻开,裹在上,准备入睡。
老李等了半晌没动静,忽然听见景元平稳的呼声,这才意识到他的上司竟是在得知死期将至后安心地睡了。这让他一怵:景元怕不是早就知这冥府出使中的偷梁换,只是装作一无所知而已。
景元睡了,李指挥使却纠结上了:按景元的语气,彦卿怕是尚不知情,而景元也没有打算让彦卿知——那么,他老李该这个没有眼力见的坏人,趁着景元入睡,飞去彦卿上空,唤醒他、将一切都告诉他吗?
李指挥是看着彦卿长大的,因此也见证了这对师徒间的爱情。而他本人也是个情种,和妻子青梅竹,是彼此的初恋,更许下了至死不渝的承诺——而这也不是一句空话,他离开一百多年,他的妻子仍旧没有改嫁,这让他既心痛又欣。
这相似的境,让他不禁开始以己度人:如果我要去死,起码我太太得有知情权。
于是,他穿过两扇门,飞进了彦卿睡着的卧房。
彦卿正趴在床上无声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