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既然虫母对自己没什么意见，基本也可以认为，是整个仙舟罗浮，对自己这个年轻的将军没什么大意见吧？

        为雄虫，怎么可能杜绝虫母的影响呢。但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作为虫母，会本能地受到所有雄虫共同的影响，雄虫们统一认定的事物，即使是虫母也很难强制改变。

        ――尤其是对坐卧起居都有人服侍、坚决不碰任何可能引起内耗的事情和爱好、被罗浮保护得密不透风的虫母而言，时间更应当是如同花园里平静无波的观赏湖一样的东西。既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被养在恒温室里的柔花朵从不理解痛苦，每天只需要跟喜欢的、中意的雄虫交//合，然后按照罗浮的人口变化调整下一胎的数量和孕育时长而已。

        景元不敢说话。

        虫母寿已将尽……是的，所以若说景元对此情况毫无猜测，那才是假的。

        如果说景元没有半点猜测，那是在说谎。

        景元大致看过新的育婴室启用的报告。

        想要求见虫母的景元再一次被好声好气劝出来，只觉得无从下手――虫母边的所有人对他都很温和礼貌，但坚决分开了“将军”与“虫母”……这种事本应不可能发生才对。

        景元用笑容和柔和的劝说劝走了眼前的雄虫――啊，该说是“眼前”还是“面前”呢，景元总感觉自己已经恍惚到看不清东西了。

        雄虫失去了与虫母的神联系。只能知虫母“在那里”，却不能知晓虫母在“想什么”。以防万一，景元确实问过其他几位和景元有着类似境――此前常被虫母召见、但并不参与繁育活动，虫母似乎跟他们说话就很高兴了――的雄虫。他们的境确实相似，甚至包括被虫母单方面切断联系这一点。

        02

        而且在劝过两次虫母以自己的状况为重、反而被他打出门之后，虫母似乎也甚至不爱见他了――不再和他聊天，也不再通过景元了解罗浮的恢复进度，一起生育后代这种好事当然是想都别想。

        “蠢货！还神策将军呢！”虫母大哭着震声痛骂，“你这个蠢货！”

        而这一点，大概不是错觉。

        再次连接的尝试失败了。景元睁开眼睛，只觉得心里的不安几乎要溢出来。

        这是五年里被启用的第六个育婴室，也是最大的一个。这五年里虫母简直像是在被什么东西追着跑一样、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压榨着自己来生育。他诞下许多正经的仙舟人……但与此同时也开始爆兵。作为将军景元劝过两次，第一次虫母扭就走，第二次则是被虫母哭着用手边的茶碗、小说、玉兆、抱枕、总之一切能随手抓到的东西打出门了。

        这本应是虫母神圣且唯一的工作。

        饮月之乱毁掉了罗浮几乎大半的天，建木玄的异动甚至波及到虫母之所在――那份天空开裂、大地倾覆的末日之景确实吓到了一贯生惯养的“母亲”。万物崩毁之中，早已寿逾千年的虫母心神震、神上的损耗与的创伤同时压榨了那产后不久的，令其向无可逆转的魔阴深渊落了。

        罗浮生命延续的中心、万千虫族之母……寿已将尽了。

        不可以用权力强压，也需尽量避免自己的感情、自己的焦躁、自己的不安被表现出来影响其他人。不怎样，如今的虫母对自己上任并没有表出不快，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天空是被制造出的美丽蓝色，却并不影响景元此时内心阴云密布。

        景元把一口气慢慢地吐出来，然后再一次深呼。

        景元抬，眼前是中央控制系统造就的、永远蔚蓝明净的苍穹。

        景元闭上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遥远的神彼端也同样是一片深沉的黑暗。虫母――虫母可以单方面切断与雄虫之间的联系吗？这在很久之前应该是不行的，但为了不让面临魔阴的雄虫的神世界给虫母施加严重的神压力，经过几代人的进化，这种事大概也是得到的？

        对有着无尽形寿的天人而言，时间并不算是很值钱的东西。

        ――正常来说的话，虫母对他表达了厌恶，会让虫母边的人跟着表出厌恶的态度。即使虫母的态度不会影响整个罗浮，至少也会令边的人保持与之完全相同的立场。

说，有自知之明是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