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人有别,不是什么人都该救,你谁也救不了,包括你自己。”
“你在说什么?”殷郊仿佛第一天认识鄂顺的惊愕溢于言表,谁知姜文焕冷淡至极地接话:“殷郊,你要知,一开始你就不是谁都救得了的。”
这就要死了?殷郊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在朝歌城城墙上逆光注视他的母亲,他看不清母亲的表情,或许有光点从眼眶位置下。
小孩对他们骂骂咧咧的话,后来的鄂顺听明白了,在姜文焕为殷郊包扎时冷不丁来了一句:“杀……杀了吧。”
他从未恨过崇应彪,即使八年的相横断在崇应彪挥剑杀他那一刻,殷郊是否也是秋荻场上的祭品,拉开了浩浩汤汤的封神之争序幕。
可没有殷郊她真的能活吗?她被啃开脑子后再也没有机会思考这个问题了,听懂她话的幼子无脑要为母亲报仇,改变方向朝山坡上的殷郊跑去,后追着三只脱离狼群的野狼。
他的像羽一般轻盈,翱翔不起却一直一直在下坠,坠下摘星阁,坠下他分不清的黑白交界的万丈深渊,坠入一段半真半假的回忆,坠入神形俱灭的终极,直到一句母亲熟悉而又遥远的呼唤,这片天地间唯一彩色的太岁神梦醒了。他重脚轻、呼急促,举起半透明双手的神魂是法力全盛时期衣袂翻飞的模样,金红鎏火缠绕出殷郊黑长发,消失的神明恢复如初。
殷郊误以为孩子是向他寻求庇护,紧急杀了两只,刚想箭解决最后一只,被扑上来的孩子抱住的手狠狠咬住,鲜血从他口中出,殷郊还傻傻地不知所措。
另有崇应彪剑挥向剩余狼匹的颅,咕噜噜在蹄下,崇应彪狞笑一声,指落蹄踏烂了尸。他下走向殷郊,挤开装模样劝导的姬发,直接卸了死死咬住殷郊小孩的下巴,趁殷郊惊魂未定,他拽住小子稻草一样的发提起。
熟悉的话语从四面八方向虚空中的殷郊袭来,声音似野兽嘶吼,细听又有女子的柔和,反差强烈得刺激殷郊双耳疼痛,无形压迫着他无法息,眼泪打睫盛在眼底一片红,像是择下枝的花,扔在地下蹂躏出稀碎汁。
“殷郊!”及时赶到的姬发在程内击毙了即将撕咬殷郊咽的灰狼,箭自灰狼眼珠贯穿整个颅,从山坡飞下连几圈,烂泥一样的红色自七窍中淌。
殷郊被一强大的神力禁锢在这奇怪的空间,脚下是太平人间,是混沌炼狱,他是于中间沉浮着不知何降落的玄鸟,可是他明明记得送走收养崇应彪的老婆子最后一程后,迎来了第二次、作为神明的死亡。
崇应彪躺着痛苦呻的样子仍然历历在目,殷郊无力再去回应他沉重的感情,他脖颈红线出的最后一滴血,送给崇应彪一场不合时节的粉红春天,凋零衰落后总有新生,崇应彪该放弃那些个为什么。
他能否像父亲一样成为一个大英雄?殷郊决心加入质子旅后常扪心自问,他骑远不如姬发,定点箭倒也能百发百中。箭矢脱离的转眼间钉死狼在土地上,殷郊没想到得是愤怒充斥着狼群,使这帮畜生一改玩弄心态张口就咬住女人细痩的脚脖,扯下跟腱。
这都不是他所愿,他的愿望一直很简单,就在台那棵缀满小花的树下好了,父亲舞剑母亲弹琴,叔祖、大伯和其他所有人在一起,喝酒吃肉感叹一句:“好!”,真的那么难嘛!殷郊为大商太子死时很委屈,他究竟错了什么?
是他错什么了?在一旁的闪电高抬前蹄,准备踩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殷郊还是下意识用臂弯裹住孩子藏在下,抬眼是一张利齿挂满腥臭碎肉的血盆大口,仅仅孩子干扰了他几个动作,恶狼就来到他们的面前,殷郊能到的只有一动不动护着孩子。
说话声音诡异停顿了,炼狱中有黑色黏掉落在人间一幢大厦上,顷刻燃起火势,那声音在殷郊有所动作前开口:“你也知你已经死了。”
殷郊烦不甚烦地回:“那我这样又算什么呢!”他空有一个
女人尖叫着倒下,被撕碎前主动将手臂送到灰狼口中,自断前臂喊着幼子快跑,另外对着殷郊方向咒骂着他听不懂的方言,大概是对他怨恨。怨恨权贵的假好心办了坏事,要是没有殷郊那一箭她一定能从狼的口中保护命,不会生生舍弃胳膊,都是他的错!
殷郊突然发觉自动弹不得,世界死寂一片,没有虫鸣、没有风啸、没有一切活物的吐息,但殷郊看见,隶孩子脖颈上镣铐另一端的断臂自不规则截面分出一线。没有尽的线夺走了世界所有色彩,分割出黑白上下两个境界,四大伯侯之子的影黯淡破碎,境界万物以殷郊为中心灰飞烟灭。
崇应彪站起困住殷郊周围最后一个隙,他神情扭曲近乎癫狂地说:“殷郊,你谁也救不了,包括你自己!”
姬发应声剑,毫无感情说:“殷郊,不是谁都需要你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