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别情。一念到这个名字,祁进的心脏就开始不自觉地抽痛。他好像永远都在和他错过。他错过了他为凌雪入死出生的一年年,错过了他历尽艰险成为台首的那一刻,错过了在刀剑丛中救他的最后瞬间,现在又错过这一场同他告别的葬礼。
直冲屋的袅袅青烟呛得他闷闷呕,供桌前琳琅满目的丧幡灵牌、供果鲜花则晃晃悠悠地在眼前直飞。祁进干呕了两下又开始低咳,直咳到最后,眼前都一阵阵发黑,整个人虚弱地伏在地上。
毕竟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姬别情会对他那样执着,执着到将全好友同僚的劝诫都弃之不顾,就仿佛除了凌雪阁与李唐大业,就只有祁进在他心中至关重要。
再醒来时,边空无一人。
于是祁进这才发觉,周边的温度已然越来越低了。
所以他该走过去。
是以在姬别情去世的这段时间里,他们格外默契地将祁进排除在外,不让他经手任何与葬礼有关的事,却又心照不宣地在各默默关照:有人奉上合口的饭食,有人煮好养的汤药,有人会在他昏倒后将他送回房间,盖好被子。这所有的态度冰冷又怀念,理所当然得就好像……
官博玉开的药。药汤他也不肯喝,邓屹杰那口永远炖煮着的、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砂锅,让他不合时宜地想起眼下灵堂里大把无声燃烧着的线香。
他失去了意识。
――也或许他本来就该错过。
灵堂中苏无因那审视疏离的神情再度浮现在祁进眼前。这并非在这漫长的近二十年时间里,他首次对祁进视而不见;他也绝不是偌大的凌雪阁中,唯一一个会这般冷眼对他的人。
外边的天色已经很昏沉了,几颗黯淡的星子簇拥着泛红的月亮。可祁进再定睛看去,却发觉月亮还是好端端地挂在那里,在这座分外雅致的小院里洒下淡银色的辉光。
他这几日总是手脚酸,走不了几步路就会莫名摔倒。上官博玉只说心为情志、神为主,猝逢大变后产生此种情况相当正常。可曾经凌雪阁里的第一刺客、后来闻名天下的纯阳紫虚子,竟在亲眼目睹大哥的死亡后,连自己的都控制不了,这简直荒唐到了令人捧腹的地步。
他甚至早就好了当众向苏无因请罪领罚、再朝阁主祈求重回凌雪的准备。可现在,他还靠什么回凌雪为大哥报仇?就靠这走不稳的路、拿不住的剑和竭尽全力起又无力颤抖的腰背吗?祁进握紧手中长剑,任凭苍白的脸被路边横生的枝条打出显眼的血印,却不避不揩。发黑的腥血沿着绽开的肉下,在愈发冰寒的空气中缓慢地凝固在面颊上。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有个声音在祁进心底冷冷地说。可他需要什么机会?祁进的又开始疼,唯有心底那个声音依旧在不停地絮絮叨叨,去吧,去墓林看看,说不定能解决你一直以来的疑惑――
好像祁进不过是一件被姬别情留在世间、又无声地游在凌雪阁内的苍白遗物。他们尽可能地对祁进施以收容、保护、照拂,只是为了从他上汲取微弱到几不可察的、姬别情曾经活过的证据。
映入眼帘的是天边血红色的月亮。这弯泛着不详光晕的月轮教祁进蓦地想起姬别情的衣角,那冰冷的、鲜艳的、在凛冽黑夜中破碎的……
而现在,这件漂亮的遗物抬起脸。
***
而这月光朗照的院落曾经属于姬别情。
祁进不明白为何会这样。他向来不是因情乱志之人,甫得知姬别情死讯时,心中的仇恨更是远远大过痛楚。他完全明白姬别情到底因何而死――哪怕他向来嘴严,祁进也能猜出凌雪的敌人究竟有谁――神策军、李林甫、狼牙叛逆、吐蕃贼子……
而自己会同他们一一清算。
祁进跌跌撞撞地走在山路上。
就在他走近墓林的这短短时间里,山上竟然冷到了可怖的程度:祁进口鼻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