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后,月色一样剔透的薄衫穿在她上使她几乎与月光柔柔地为一。孔的呼急促几分,他以为自己被吓到了:“张社长何时进来的?在下不曾听见你的脚步声。”
“翻进来的。”她轻描淡写地答,随后将手伸向孔的手,孔又惊得避了一下,张闿的手悬在空中顿住,转而牵住了孔的袖口:“跟我来吧。”
夜色像一张密的鼓动的网纱,将他与他眼前的人团团裹住,而张闿拉着他在这其间穿行的形望上去轻快无比,如同一片梨花在风中摇曳地降落再降落。
这是较深的夜了,孔的公务还未完,而他就这样趔趄地被张闿牵出了国相府,他狼狈地朝她说:“等、等等……张社长,今日事今日毕,在下的事情还堆积如山……”
而张闿只轻飘飘地说:“乌有社的一诺,比这些公务加起来都要昂贵。”
他虽人高大可是一介书生,拿书卷敲人脑袋时有几分气力,被张闿带着出城又上山岗便吃力了起来,着气跟在张闿后。他的袖子快被张闿扯下来了,止不住地伸手去拉。张闿偏瞥他一眼,最终还是握上他的手腕,孔只是挣一挣,却没力气挣脱出来了。
它们穿过耸立在山岗上那片密密匝匝的林木,四周还有伐木时劈下来的碎木片,全都漉漉的,已经腐烂。在这些碎木片和树叶之间,在树桩和散发出苦涩、清新的气息的树木间,孔看见坐落着的孤零零的一坪澄澈的池水。
“张社长,你我孤男寡女到这深山老林来,成……成何统!”他气得太厉害,说出的话都断断续续的,四顾一圈怎么也不像什么甚合礼法的商议之。
他们二人已行至湖边,张闿的步伐方放缓下来,孔也谋得气的间隙,且找到机会挣开了张闿的手。
不过张闿并不留神他的动作,孔看见她远远张望着整片池水,池水倒映着的乌黑的柔和的云翳,浅得一眼便能看见池底平的巨石,没有一丝涟漪。
孔看见她毫无知觉般向前踱两步,随后又将转回来面向着自己,孔看见她剔透如星点的眼眸望着自己,她说:“就在此地吧,很早以前我记得我来过的。”
孔皱着眉,随口一问:“社长从前和谁来过?”此时张闿却并未应答了,只是三两步走向他,直到一个十分近却也使孔不忍后退的距离。
她伸手攥住孔的衣襟,孔吓一,不知她究竟要什么,就这样她带着他亦步亦趋地缓缓后退而去,孔的惊慌失措映不进她的眼底。
她的足跟降入水面,整截小,埋过膝弯,越过下腹,淹上膛,张闿整个人都陷入了水面中。孔在这样的呼、倾听、静待里轻咽唾,他的躯向前倾,单膝跪在了岸边笨拙地承接着张闿的那一汪凝视。
他感到自己不自觉屏住呼,呆呆地望着张闿在水中沉浮如一只水妖,呼出的淡蓝色气息几乎被他听闻到。直到他意识到张闿通的白纱袍浸过水后透出异样的肉颜色,孔才狼狈地转开了视线。
“这是什么——!”他低声斥。
然而张闿只是定定仰着凝望他,她轻巧地揭开脖颈的暗扣,指尖掠过长衫的侧腰边沿,在无声无息的水底汩汩搅动中,最后一缕涟漪也寂灭着散去。孔的余光仍能看见她,因此也看见了她比衣裳更苍白的肤,上面错落地排布着某种痕迹,他太过震惊以至于不可置信地将脑袋转了回来,看着张闿毫无预兆地在他面前几近光的胴,只披着一层薄薄的轻衣。
“你疯了吗?!”孔甚至忘了使用敬语,他睁大了眼视线却不知该落在哪里,他自上而下一看就能看清张闿整颀长的躯,而对方面目上不以为意的神情更使他震颤。
他仓促地想要向后退,可是衣襟却被抓住,只听见张闿幽幽的声音说:“乌有社任何商议,需先洗墨以待,我们也有我们的规矩,国相知吗?”
孔耳畔嗡嗡鸣响,张闿的声音空灵,仿若充满了耳语和轻嘶,将他团团包围。在此之前他恪守的规矩里从没有哪一条,是脱下衣服才谈得了事情的,他支支吾吾,只觉得眼前一黑,血气从腔向上涌动令他痛斥的话语都不利索:“你怎么能、怎么能在我面前就如此——荒唐!妖孽才定得出如此荒唐的规矩!”
他膛前的衣襟在他后退的动作里被张闿的手扯开一点出严严实实的内衫他都难以接受如此的不整齐,伸手掩在前勉强扯紧。张闿还不疾不徐:“我先前听国相大人讲学,讲了如此多规矩,哪一条不是人定的?”
“怎能混为一谈?!我同你讲的那些规矩,是法天之正者!贵社此小人举措,背天之,何来合理之说?!”他的额角渗出狼狈的薄汗,沾了他垂落的几发缕,也未被他发觉。
张闿听到此却朗声轻笑起来,出顽愚与嘲弄的神色,透过那层在敛目时总是晃颤的珞圈直勾勾望向孔:“孔师鉴知我——我绝无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