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他语气笃定的模样,心下觉得好笑。每当你提及幼时之事,周瑜便想尽办法从你话里找到能弥补你的地方,不过闲谈时随口一提年幼时的海棠糕、断了线的纸鸢,周瑜都能记在心上,采买来送到你面前。可旧时情景怎会因这些物件发生改变,亡羊补牢之举罢了,但你嘴上并未破,仍旧耐着心陪他演兄妹友爱的戏码。
不向众人公布你们的兄妹关系,也是你的要求。你嘴上说着还没好准备,实则心思何等龌龊只有你自己知晓。
他似乎也刚沐浴完,发梢微有些气,前襟领口微敞,靠近了几乎能感受到那白皙肌肤上蒸腾而来的水汽与热气。
琴音一滞,周瑜蹙了蹙眉,似乎不满你对他的称呼。他起走过来,拉着你到琴边坐下,“那就让兄长来教你,你既是我的妹妹,假以时日,必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悉心纠正你的指法,神情认真,纤长的睫投下密的阴影,你几乎想要克制不住地吻上去,然而下一刻周瑜的话语又让你恢复清醒。
“那兄长怎么想呢?“你三心二意地弹琴,心中不无恶意地追问。
这么明显的错误自然难逃周郎一顾,于是他放下手中烟杆,凑过来坐得近了些,随之白皙修长的手搭上了你的手,指腹的热度几乎将你灼伤。
至鲁肃宅子的一座别院。
你不发一言,坐在屋内静静看他调音拨弦。前几次周瑜来广陵王府探望你时,也曾为你抚琴助眠,只是你并没有因这婉转悦耳的琴音更快沉入梦境,反而因弹琴之人更加辗转反侧。
你神色冷了下来,嘴上毫不客气:
“要这样捻弦才对,妹妹。”
你从来不信血于水的亲情论调,长在宗室,掌绣衣楼,你知悉太多为了权力财富血亲相杀手足相残的事实。可你的哥哥却好不天真,想要亲亲热热地与你兄妹。
周瑜的手指白皙纤长,骨节分明,十指轻抚琴弦的模样令人心醉,琴声泠泠亦是使然。你随意支着与他搭话:“我幼时也曾在隐鸢阁修习乐理,可惜学艺不,比不上周郎琴技纯熟。”
哥哥?何其可笑,因你父王膝下无男丁,你才不得不在这污糟的世里女扮男装承袭王位,多年来孤一人举目无亲在刀山火海中打拼,到来却告诉你的哥哥仍旧存活于世,可你哪里还再需要一个能够互相依仗、知心托付的哥哥,你宁愿与他毫无血缘。
“你喜欢便好。“
你本不在乎血缘常,没有承诺、若即若离才是你最熟悉、最适应的感情关系,你只想他任你摆布的裙下之臣。
你熟门熟路地翻墙至院中,周瑜瞧见你过来,愣了一下。
太近了。
古琴音色卓绝,余音悠远,一听即知并非凡品,你拨了拨弦,继而接着弹奏刚才周瑜停下的琴曲,指下琴声如清泉潺潺,边弹边问:“今日游猎,孙策同你说了什么?”
耳边响起一声轻叹,“妹妹,过往之事
他虚搂着你,膛抵着你的背,你能清晰闻到他上草木的冷香与淡淡烟气,铺天盖地都是周瑜的气息,因比你量高大许多,乍一看竟像将你完全拢在怀里。他在你耳旁低声说:
这个回答不在意料之外,决定权全交由你,足了开明兄长的姿态。
“嗯,我很喜欢他,说不定真能娶他过门,我的广陵王妃。” 你笑看他,神情温柔缱绻。
你隐有猜测,却不信孙策说话会这么委婉好听。亲哥哥被妹妹的恋人要求保持距离,这种误会下,周瑜竟还能隐忍不作声,不透二人的关系,真是好定力。
“是今夜难以入眠吗?我抚琴与你听吧。”他笑望你,目若秋水,由衷为你的到来感到高兴。
周瑜拨弄烟丝的手顿住了,语气冷淡。
不会觉得恶心吗?
周瑜手里拿着长长的和田碧玉烟杆,玉间隐约有金丝缠绕,因顾及你在侧并未点燃,只是拨弄着中烟丝,“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说些他心悦于你,将来要与你成婚的话,让我……保持距离。“浅色长发垂落掩映眉眼,看不清神色。
“我自幼便无父无母地长大,早已习惯了六亲冷淡、骨肉情疏,想不出有母亲照拂是个什么情景,兄长的往昔实是难以令我感同受,大可不必再提,我并不感念。“
“小时候,母亲也曾这样搂着我,教我习琴。“他语气平静舒缓满是怀念,却令你无端厌恶。
两厢无言,只余琴声。你许久不曾弹琴这等风雅之事,疏忽了指法,不小心就弹错了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