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卿又何必如此,这孩子与国福深,”皇帝大笑,“策儿上月刚了周岁生辰礼,恰好大了小瑜儿一月,这不正是神意如此吗!”
那是一枚上好的羊脂白玉,本就是要给周瑜贴玉饰的,只不过不是抓阄用物,不知是不是备物的下人不明,只知玉也是吉祥之物,便以为也是今夜所用,就放了上来。
周异脑中轰隆响了一声。
“国师!”
国师是大吴最受尊崇与敬爱的人,周瑜若真是于国于神有福,周异本该高兴,也不会有任何阻拦的想法,可这孩子确实是老来得子,纵是泼天的荣耀,又如何舍得割了心肉去换?
这一丝惶恐在忽而听见前厅传来的行礼声时又扩大了许多,未等他反应过来,厅中已呼啦啦跪倒了一片――一抹明黄踏进正厅,却正是当今圣上。
宴席过半,便到了周岁宴最重要的抓阄。桌上早布好了抓阄用物,弓箭、印章、新秋的兔毫笔……周瑜被小心地放在桌上,鼓励着挑选他以后人生的可能。小人摇摇晃晃地爬了几步,摸了摸那把剑,又摸了摸这把琴,最后在兄长的温声促下,拿起了一枚玉珏。
“周卿,国师说神谕有言,这孩子于国有福呢。待过了三岁,便送进来吧。”
早已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悠悠抿了一口茶,方看着周异开口:
“皇上!”周异当即就跪了下去,涕泪横,“臣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了,才得了这孩子,内人更是把这孩子当成眼中珠掌中宝……”
帝王开口,周异心知此事再无转圜余地,只能颤颤下拜:“臣,谢陛下恩典。”
周异僵地笑了笑,听著周围人“小公子聪慧通透”“将来必定高贵灵纯”……一丝早已消散的阴影又萦绕了上来。
但当宴席散去,周异在大堂中看到了静坐喝茶的皇帝时,他就知还是瞒不住了。
当年大祭之后,他受皇帝召见,匆匆经过通天塔时却偶然碰到了难得一见的国师,那时的国师不知在作何事,见了周异,安然受了一礼,却在周异即将离开时忽然开口:“周大人与此塔会有缘的。”那时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和通天塔有什么缘分,直至周瑜降生,产婆说……孩子是个两仪子。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那段缘分是什么――周瑜,会成为下一任国师。
周异颤颤巍巍地被扶起,抬看向出声之人。
“周大人,您知的,这孩子是受神降赐而生。”皇帝没有开口,反倒是方才一直隐在其后未曾现的那人走上前来,扶起了跪地的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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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都要夸一句好样貌,比年画儿上的娃娃还要俏丽几分,几乎能讨所有人的喜欢。周异听着满堂的祝福,任是再严肃脸上也出了忍不住的笑意。
羊脂玉珍贵,一般人家自不必说,就是士族公卿之家,也不过作玉饰佩。举国上下只有一有那样多且质地上佳的羊脂玉,就是中玉铸的通天塔。
皇帝先扶起了周异,笑著随意说了几句话,尽是彰显天恩。帝王亲自祝贺,这是独一份的荣耀,周异已不去想明日京中将会将他上怎样的风口浪尖,他只在想这背后,是否会是他不敢想的那个后果。他尚还抱有一丝侥幸,只愿今夜的驾临是帝王权术制衡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