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他们老师打量那几个站着的，又看看地上的朱朝阳：“没事儿吧朱朝阳，看你坐半天了，哪儿摔着了吗？”

        但没有预想中的暴如雷和眦目裂，朱朝阳只是坐着，继而抬起来，面无表情地看他。死鱼、虫豸、淤泥，或是什么都好。那人的脸在朱朝阳的脑海里千变万化，唯独没有一个选项是活人。对方给他盯得后颈一阵寒倒竖，还想再几句垃圾话来掩饰不知来由的胆怯，余光里已经有育老师走来的影子，只能生生闭嘴。

        没关系，不值得生气。朱朝阳在心中告诉自己。

        说不恼也是假的，可也没到与人一般见识的程度。这等程度的奚落于朱朝阳而言早已习惯，仍然目不斜视地抱着刚收齐的作业穿过人群离开教室，送到老师的办公室里去。学期将要结束，结课的科目也多了起来，虽然高启强不给他什么成绩压力，母亲那还是要应付，当然没空搭理同龄人的幼稚行径。

        寻衅的本以为终于能见到优等生脚，抬手把T恤的袖子挽上肩膀，毫不介意稍后打一场以多欺少的架。

        朱朝阳闭上眼睛，又慢慢睁开，乖巧的笑容挑不出一丝错来；“好。我听您的。”

        次日

        “两兄弟这个年纪还住一起多奇怪啊，他早去外地生意了。”高启强话里带着笑腔，像是想到了有意思的事情。他的手被小孩儿枕得发麻了，慢慢抽回来，却被对方再次握住。朱朝阳坐起，他的手掌帮忙加快血循环。

        不得不与杀人犯周旋博弈的日子早已过去多年，朱朝阳安逸惯了，忘记不能随便把心爱展在旁人面前。他对这双白色AJ的爱护也是室友间有目共睹，每天睡前必要细心拭。也不知是哪个给那位小舅子提供了犯贱的思路，等朱朝阳在课上被几个人故意撞倒时才隐约反应过来，雪白的鞋面正被踩在那小子鞋底下，还不解恨地碾了碾。

        高启强这才回去看他。少年用指腹压着他的掌纹摩挲，低首垂眸的姿态无比虔诚。

        04

        他此番高义之举也算消灭了其他人的气焰，转时唯有那位小舅子还看不惯他假清高，嘴里不干不净，一句“怂”飘进他耳朵里。

        眼下朱朝阳只能期待，他高叔叔是棵不惧攀缘的大树，不会再被那样轻易地绞杀了。

        “我没事的。”朱朝阳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摇：“屁墩坐得有点狠，我们班同学关心我呢。”

        考第一名很简单，但好好长大很难。他是由毒药从恶土中浇灌出的猫爪藤，贪婪疯长的系只为缠住那点吝啬的父爱，细密的探求织成遮天蔽日的网，终于将他的亲生父亲绞碎在怀中蚕食吞没，却还是意犹未尽的。

        高启强对他资助的那孩子也很阔绰。虽然数额并不对普通学生公开，但见副院长他小舅子最近肉眼可见地大手大脚，也都猜得到这是一笔不菲的银子。

        得了便宜的男同学还不知夹着尾巴人，平时惯爱跟同窗们炫耀自己如何靠演技湛骗到了人傻钱多的土老板。光是如此也就罢了，只是这人不知为何很瞧不起朱朝阳，总觉得自己靠关系拿到的资助名额是要比朱朝阳高贵的，嘘自个不用给没事来学校摆阔的土老板伏低小，又给同学们稽地学他颠颠帮高启强去门卫亭接热水泡茶的样子。

        他的花冠是开在朱永平的尸上的，如今又怎么变得回公园一角人畜无害的观赏植物。

        “阳阳啊，”他，转了转手腕示意朱朝阳不必如此：“你不用再担心得到的爱有代价了。虽然高叔叔很喜欢你好好学习，但你只要好好长大，就算报答我了。”

        反正那小子没几天活了。

        朱朝阳的人缘也不算差，尽言四起，班里鲜少有人敢明面拿这事儿臊他。小舅子一番哗众取，笑起来的也就寥寥几人，想来最近没少被请进馆子，已然成了那小子的狗。

        比起来自同学的言语攻击，更切实的烦恼还是穿了多年的旧运动鞋终于寿终正寝。育课还剩最后一周，再下周就是期末测，朱朝阳选修的篮球，平时上课仍然要穿运动鞋，只能把高启强送的那双取出来。他太爱惜了，不够重要的场合本舍不得穿，但也只能先用作救急，想着以后挑没课时去附近的地下商场再买一双新的。

辈的，需要费劲争的概率并不算大，腔却莫名里有些惴惴：“他现在不跟您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