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只想知陛下该如何“消受”这份礼物。”

        “李斯，你倒是想了个好办法。”嬴政的指腹摩挲着被递过来的瓷瓶，光的瓶上映着一张阴晴不定的脸。

        “墨家已然元气大伤，你觉得他们还会救盖聂？”

        李斯徐徐展开他的谏言，不但入情入理，且遣词恭敬。此前墨家等叛逆势力日见猖獗，如今遭遇帝国的围剿后元气大伤，正四逃窜。

        一些久远且糟糕的记忆被悄悄唤醒。玩弄权势的吕不韦、yin｜放｜浪的母后、兴兵作乱的嫪毐，一桩桩一件件，狠狠扯弄刺｜激着他的神经。愤怒化作绳索紧紧地攫住他，勒得他几乎不过气。

        嬴政轻蹙着眉，李斯恭顺谦卑的模样一如当年，甚至更胜往昔。与盖聂不同，李斯更像是善解圣意的解语花，即会察言观色，又兼谨慎妥帖。纵使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在嬴政面前依旧保持着他们初见时的谦卑。

        “臣以为，纵然墨家与沙放弃盖聂。可盖聂与那个孩子感情深厚，他日亦可为抓捕多添一份筹码。”

寒意。

        背叛二字宛若利刃，瞬间剜在嬴政的心上。

        直到坐上回府的车，李斯方才用衣袖拭下额上沁出的细汗。独得陛下青眼？他不禁摇摇。不过是在一众朝臣中，他最称嬴政的手罢了。既会揣度君王的心思，不似吕不韦般张狂，又要知晓人情往来，不同于嫪毐的放肆。

        朝野皆赞丞相大人谦恭有礼，为群臣之表率。纵然如此，李斯的忠心总是给嬴政一种水上浮萍之感。他依旧对昔年王齮军营刺杀一事，心怀些许芥。可李斯多年来也算尽心尽力，又才能卓著。嬴政自然不会抓住昔年的一点错不放，在大臣心中烙下刻薄寡恩的印记。

        相比于纵横江湖的剑圣盖聂，嬴政更喜欢能攥在手心的先生。如今天下尽归大秦，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也不该有！

        盖聂终会明白背叛帝国背叛他，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这些人无一例外皆是握有权势或有倚仗，才敢生出背叛之事！盖聂亦是如此，依靠剑术高超斩杀三百秦兵，公然与帝国作对！

        “臣认为盖聂活着的价值会更大。墨家主张兼爱非攻，重义轻利。而沙主人卫庄，对战胜盖聂执念数年，眼下又因共同利益走向联合。帝国可以盖聂为诱饵，将其一网打尽！”

        他也不介意，与墨家慢慢耗！

        “盖聂曾是陛下近臣，却欺君罔上，叛国通敌，按照大秦例律理应以极刑！”李斯义正言辞的了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只是，盖聂的武功终究是个威胁。他师出鬼谷武功高强……”李斯偷偷望了眼嬴政阴晴不定的脸，嗫嚅：“况且他曾经背叛过陛下。”

        “哦？那你有什么主意？”不咸不淡的语气，听不出主人的意思。

        “陛下谬赞，这是臣下的本分。”

        多少年官场上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有劳了”李斯点致谢。

        “为何？”嬴政长眉轻挑，透过冕旒冠俯视着跪地的臣子。

        嬴政内心深升腾起的莫名情绪肆意膨胀，黑暗里燃烧的点点星火开始吞没理智，借着放纵与渴望渐成燎原之势。

        若是可以一网打尽最好，如若不能……嬴政的眼前忽然闪过盖聂苍白的脸。

        “丞相大人言重了，大人在朝中素来享有贤名，又独得陛下青眼。区区小事，何须谈谢。”人的脸上尽是谄媚的笑容，说话间脸上的肉也跟着左右晃动。

        李斯方离开殿门，护送的人早已提着灯笼等候在门。夜凉如水，冷风的李斯有些生寒，不禁打了个战栗。

        李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可是他挑细选的好东西。只要服用里面的一颗，就能永远废掉盖聂的内力。

        “可是……”李斯话锋一转，屈膝跪于地上，“臣觉得您不宜此刻死盖聂。”

        人见状很有眼色的取了件貂披风，殷勤得给李斯披上。

        得到赞赏的臣子并未表现出高兴，只是俯首将埋的更深了。李斯拱手行礼，宽大衣袖的遮挡下的表情永远是那么谦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