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輕輕說完,自己卻舉起酒壺,飲了一大口,直從那辛辣難喝裏嘗出些不同,嘗出些從未嘗得的味。
“辛辣,苦澀。”
“難喝,便不要再喝了。”
細雨風風雨,席地而坐,月下共酌,比起獨酌好了太多。他們二人言語寥寥,大分話是從半花容嘴裏冒出來的,瀟瀟則要麼“嗯”,要麼乾脆不回答,讓人從他眼睛裏瞧出話。起初二人聊的,是再常見不過的,一想便猜出的話,無非舊事與異聞;時間一長,人終於被酒氣熏暈了,口中難受的感覺變得模糊起來,腦子也不清醒,除了睏意湧上,便是心直口快了。
半花容輕歎一聲,也揭開封紙,對冰涼的壺口淺飲,並沒覺著這上好的花彫同別的什麼酒相比有什麼大的好處——他其實不愛喝酒的,好酒壞酒在他嘴裏都是辛辣苦澀,他才是浪費這佳釀的人。但他知,瀟瀟嘗出的味定與自己不一樣,瀟瀟不討厭酒。
雨漸漸小了,彎月愈發清明,要把人的魂兒勾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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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喝。”
再近些,便要鑄下大錯。
半花容見瀟瀟又飲了一口酒,淺色的被酒濡濕,多了血色,與他眉間紅痣相應,不禁開始好奇。
他說完是自在了,繼續往嘴裏灌酒,幾口下去,一壺酒已是空空,他自家像是鬆了口氣似的,把酒壺往地上一扔,向後一仰,便靠在石上,合了眼,不雨還在下。
瀟瀟也醉了,蒼白雙頰泛上紅暈,儘沒有東倒西歪,搖頭晃腦,也已是半瞇著濕漉漉的眼,神色懨懨:
半花容終是直起,對著晃悠悠的月亮飲盡那壺酒;末了,他吐出一句:“好酒”,便再也無話。
以往風雲雨電在一起飲酒時,半花容常能從暴風君跟佾雲嘴裏聽到些“甘美清冽”“綿密醇厚”都詞,他再怎樣品,也嘗不出來,衹覺嘴巴跟嗓子都難受。不過他很會演,誰也不知他不喜歡這味。瀟瀟呢,倒是不見他說什麼別的話,他通常就一句“好酒”,接著沒多久酒杯便見了底,很是爽快。
因風涼雨慢雲不動,淒月醉人好酒,消不了愁。
“嗯……?”
“這酒,如何呢?”
熟睡的男人覺察不出,衹覺鼻間有別人的氣息很是討厭,不滿地發出幾句呻,臉朝旁邊側過去,進了縫的雨珠從嘴角出來,沒入衣襟,徒留冷意。
半花容歪頭看靠在上睡著的人,那副模樣是他肖想許久卻難見得的;無論是濕潤泛紅的面龐,還是舒展開來的劍眉,沾了雨滴的長睫,順直鼻樑劃落縫的水珠——他觸碰,親撫,佔有。
那麼,所謂甘美清冽,所謂綿密醇厚,究竟該是什麼滋味呢?
他縱有千言萬語訴說,也由不得他:因雨停得太快,因今晚月太缺,因酒苦澀難飲,因……
回過神來,二人距離不過一吋,吐息相纏,髮絲凌亂。
半花容聽了這話,楞楞的,忽然開始大笑,幾乎要把眼淚都笑出來,嗓音沙啞;直到嚨裏那刺痛又來了,狀似發瘋的笑聲才停下。
他原以為會得到一句“好酒”,就像從前那樣;但入了耳的那句話他卻是怎麼也沒想到:
的潭水,平靜無波。
半花容放下陶壺,不再喝那苦辣的酒,鼻腔裏仍充滿濃郁酒香,和它嘗起來是截然不同;心塗抹在上的胭脂早被雨跟酒溶了個一乾二淨,出原本的粉色,雙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