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鱼摊，很多年前，也是一对夫妻在经营。男的打鱼，女的卖鱼。但男的是个酒鬼，打回来的鱼，都不够他喝酒的钱。可是不有鱼没鱼，他都是要喝酒。”人都爱说别人家的事，更何况是掌柜这个年龄。铁手耐心听着。雨下得大了，他没法出门办事，听故事也是个不错的消遣。

        “铁二捕你可别不信。有一次，那群帮会扣下了一船的货物。你知那是什么东西吗？”

        讲到这里掌柜呵呵一笑，“我说这里是个隐居养老的好地方吧。”

        铁手不知掌柜嘴里的“可以”是个什么评价，只听掌柜继续说，“也不知用什么奇怪的治法，竟然给这孩子治得七七八八。”

        掌柜随手一指街的一端，他的手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像是随手一指。铁手记得那里是个鱼摊，下午他在二楼观察街时注意过那里。那是一对中年夫妇经营的鱼摊，铁手认为他们很恩爱，从举手投足间就能看出来。

        热茶下肚，整个人都起来。铁手微微一笑，才打趣，“您这生意得好，酒都卖光了。”

会抢。”掌柜说，“但京城和这里不一样。京城是大地方，大人物在地方，帮会闹得再厉害，也得给官府面子。这里却不一样。十里八乡的官差加起来还不够这些帮会一半的人多，这时候，就得是官府给他们面子了。”

        故事到这里有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结尾，但掌柜话锋一转，又说，“可惜，酒鬼的朋友也是个酒鬼，小内伤也染上了酒瘾。人不大，喝酒倒是厉害。”

        “没钱就赊账！他的帐越赊越多，有人便找他算账，问他是不是欠揍；他干脆把自己灌得大醉，任由别人来打。他的老婆开始不理，后来实在看不过眼了，出手阻拦。但来讨债的那一方也决非好惹之辈。领的人是“七屠虎”朱麦，打人一向六亲不认，不分男女；至于杀人也不分老幼亲疏，只要有钱便可。谁都以为他的老婆死定了，没想到这平日里不声不响闷卖鱼的女的是个轻功好手，愣是给那几个人放倒了。”

        铁手点附和，掌柜就又讲起故事，“可惜，隐居的人总是变得迟钝心，一迟钝就要出错。大家也是很来才知那女的怀孕了。那是他们家第七胎了，那群讨债的来打人，女的怀六甲，一时心，也挨了朱麦一拳。”

        “喝点茶吧。”

        掌柜想了想，这么说似乎不够强调厉害的，又补充说，“比他那个酒鬼老爹还厉害。”

        掌柜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要是钱也能收回来就好了！他还欠我三坛子酒钱呢！”

        3.

        铁手正要说话，掌柜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双明的眼睛盯着铁手，像是进了米缸的老鼠。掌柜啧了两声，“跑是跑不了他的，但是你要替他付了也行。”

        “那群酒鬼喝不到酒，竟然闹得要砸衙门。事情闹大了，官府就得让步，理帮会的事就不了了之了。”掌柜歇了会神，这些回忆对于他这种年龄的人只能算得上故事和谈资了，他又想起了“好玩”的事，要和铁手分享，“你可别以为这些帮会可以控制那群酒鬼。帮会和酒鬼的事也热闹着呢。”

        “谁都以为他活不下来嘞。”掌柜想起这事笑了起来，出一嘴整齐的牙齿，“他不仅活了，比他那个酒鬼老爸出息得很嘞。”

        “喝酒有什么好？那家老酒鬼喝醉了被人把杯子拍进嗓子憋死了，死得稀里糊涂，他老婆呢，在他死了之后被人下毒，没多久也死了。可怜那孩子出去治个病，回来一家子都找不到喽。”

        真是奇怪。掌柜很满意他微诧的表情，打趣，“酒都被人喝光了，哪还有酒！”

        “要是他能自己赚钱，也是个不错的结尾。”铁手说，雨声渐渐小了，他想结束这个故事了。

        铁手静静等着，知掌柜仍有故事要讲。

        “外来的酒在山城里可是好东西。就是因为当时官府尝试限制帮会人数的法令，那群人就扣下了那船酒。等旧的存货卖没了，他们就扇动百姓，到衙门闹事。你说酒这东西怎么就这么要命？”

        本来已经无人的客栈大堂里多出来一个人。他趴在大堂角落的一张桌子上，看上去正在熟睡。桌子上和他的脚边都放着酒坛子，

        “倒是也行。”铁手说，“就当我请他喝了。”但他话锋一转，“但是您得告诉我，那对年轻夫妻和您的故事里的鱼摊有什么关系？”

        “那得感谢那个老酒鬼，有个还算可以的朋友...”

        掌故显然不这么认为，他拿起酒盅倒了酒，氤氲的热气散上来。铁手也同样了，他这才发觉，酒盅里装的不是酒，而是茶。

        “那可怜的孩子一出生就有内伤。他那酒鬼老爹懒得给他起名字，就喊有内伤的。时间久了，邻里街坊都叫他小内伤。”

        “酒！”掌柜说，“从别的地方运过来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