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又去了一次甘肃。在二楼的机qi前换了纸票,很方便,只要用手指划两下,不需要几秒,ying得刀片似的纸片就被机qi吐出来。我总是记起上一回去的时候,还没有这样的机qi,我们几个人慌慌张张挤在灰蒙蒙的售票口,欢乐地抢夺着人家散给我们的一张张车票。其实gen本用不着我们抢,车票当然是人人有的,那个时候,许多乱子的gen源都不过是我们的无聊。
但日子已远没有当年那般闲散。现在坐在火车上,没有一个可以抽烟打牌的人,只有重重叠叠的山和重重叠叠的河,一张一张从眼前换过去,看也看不清,都是灰蒙蒙的,只记得那是甘肃的山、甘肃的河。
下了车,又打了个电话。上一次通话记录是很久之前了,这一次并不知dao怎么开口,因为记得上一次没打通,我以为这次也是同样,然而嘟声停了,在我茫茫然的期待之中,传来我并不熟悉的青年的声音:
“……喂?你找谁?”
我哑然,仿佛有话要从心tou呕出,却未经加工,所以是没有读音也没有意义的乱码,沉默的乱码。我不说话,那边又问:
“你是找老……郑先生吗?”
听见这个字我猛地点了点tou,随后才意识到对面gen本不能看见我的动作。来不及懊恼自己的愚蠢,先闷闷地应了一声,随后听见对面回复dao:
“哦……他前几年走了。”
“走去哪儿?”我困惑得天真。
“去哪儿?去天上了。”
我于是看看天:太阳悬着,天上没有一片云。云都落在我心tou。
我偶尔也猜想当年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太阳、这样的天,我像个没gen的葫芦,囫囵囵掉在这个地方,跟着一群乱七八糟的葫芦朋友,什么都干,从卖bb机到小灵通,再从小灵通到手机贴mo,那杂乱无章的几十年堆积成了我的回忆。老郑说,你可以写一本自传,他说的那天我想了一晚上,才发现那乱七八糟的几十年我连一条开端都理不出来。那天晚上我好低落,总觉得自己在这儿活像个冤鬼,可是连冤屈在哪儿都早忘了。
认识老郑时他正在zuo手机直播,那段时间他干得风风火火,有天他抱着一堆设备,穿着个单薄的袄子,tou发乱着,灰tou土脸的,来到我店里,问我:“能贴mo吗?”
我那时还没认出他来,只觉得是个可能不小心从某个高chu1掉下来的老tou,接过他的手机看了一会儿,跟他说:
“你这个屏幕也碎了,贴mo没用,得换屏幕。”
老郑一下局促起来,跌跌撞撞地问我:“换、换屏幕得多少钱?”
“看你要哪种,原装的就贵一点,不用原装200。”
他“噢”了一声,然后从我手里把电话拿走,说他要先打个电话。我看他不知dao给谁打了个电话,脚尖在地上画圈圈,末了干脆利落把手机交给我,说了句:“换吧,不用原装,能用就行。”那时我以为他在跟他老婆通电话。
后来还是同事告诉我:“刚刚那小老tou儿好像最近那个网红哦?”
我说:“什么网红?”
“叫‘街dao侠’还是什么东西的那个。”
我感觉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但那段时间实在失意,想转行又不被人赏识,正chu1在“山重水复”的求索阶段,想去年青人眼中广阔的天地,却整日里对着大大小小的四方形手机屏幕。别说直播了,我连看手机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也正因此,我比shen边人认识“街dao侠”更晚一些。
“他干嘛取这么俗的名字?”
“哎呀……今年也四五十了,半入土的人了,你要他取什么高大上的名儿?”
“哦”,我应一声。“半入土的人了”,我在心里慢慢地咂摸这句话,等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自动点上了关注。我看着那四四方方的手机屏幕,有个四五十岁的老tou在里面掀桌子、掐烟tou,咋咋呼呼。我皱眉,不明白一个中年人怎么有这样的jing1力去四chu1闹腾?没想到我很快得到机会来解答我心中的困惑。
有天一个老朋友约我去吃夜宵,吃完夜宵我们走在大街上,喝着橙子汽水,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