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污了庵里清静，惊扰了神仙，他们就不爱来了。”老翁面上沉痛，往河心瞅了又瞅，慢慢收回目光，讷讷，“小老儿就靠这河吃饭，离不开啊！最苦的时候抵了大舟，换来这条小船，在这儿辗转往来，才能撑持生计。”

        李重萤寥寥几语问过，仿佛是习惯了似的，和他再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要讲，谢珣却并不急着下去，向他会了银钱，借这片刻的功夫，极客气地开口，“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谢珣正筹算，颈间似被刺了一刺。

        他径直收了工钱，不多不少，正好十文。偏过嘻嘻一笑，“裴太傅，丞相叫我太傅就行。”

        这会儿听着又像是乐乐陶陶的年轻儿郎了。

        难怪遍寻不得。

        是笑声，可骤然听这大笑，只觉满耳清澈。

        丞相不由得暗自心惊，按理说这样的闲事不该呈上案来，左右不是什么祸事；然而当下他却心生六分疑窦，举目向河望去，心轻轻一冷。

        李重萤眉一展，并不避忌谢珣，“查到了？”

        “——江湖。”

        停云高悬，踆乌在河，拨声绵绵长长，河岸，雪芦浮白。泼天的日影淅沥沥映在小篷内外，天光云影，清明满船，这称心如意的冁笑竟然是少女的声嗓。

        然而御庭险阻，重重兵戈之外，又有多少人死而无悔？老丞相抱恨终天，至死未能酬报同李鸿雁的明珠之盟。从那之后，谢珣频频来往闱，仿效祖父，为年幼的君主排忧解难。

        这宗讹言传布甚广，即使有锦衣卫指挥使姬惊定当众否认，民间依旧有人深信不疑。

        老丞相一生殚诚毕虑，蒙先帝知遇之恩，愿为不世之业寄污名，谢珣亦然。

        这人说话极怪，说一句就换一种声音，想来是为遮掩份。据说先帝晏驾前曾为太女留下一支从江湖收编而来的异人禁卫，武林豪徒、江洋大盗齐聚一堂，各个负绝艺，又有赤胆忠心，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诛逆臣于无形，锦衣卫多次合围缉捕，俱都铩羽而归。

        谢珣笑，“姓裴，字太傅？”

        李重萤眯了眯眼，神色颇是玩味，忽拉了调子曼声，“不告诉他，总该告诉我吧？”

        谢珣从未见过，倒是觉出先帝大智如愚，定然留有后手。只是不知，面前这人，是“他”，还是“她”？

        李重萤心微微一动，暗“果然”，脱口便：

        “问题就出在那鹤仙上，我原以为是姓高的作祟，暗中查探许久，愣是找不到一点端倪。又往甘州查了李邺，也是线索全无。如今看来……”

        先是宽敞无际的凝寂，无人答话，待到浪声起了又去，才有一把声从万物俱寂中亮了起来。

        “丞相莫急！”

        李重萤低忖度，忍不住想：鹤仙庵？

        忽有金玉断裂声，从静寂的轩廊间翻出来，极醒耳地过兰妃渚两端冷冷的竹籁，直直冲入云霄。

        他敢在天子面前翻白眼，有人面相衬，更显邪僻乖张，“绝对是上的在搞鬼。”

        谢珣愧怍主上信任，要起，袖口反被李重萤直直拽下。

        他惊得连连摆手，急，“我可不是坏人啊！”

        因此，他对李重萤颇有一种近似矢志不移的忠贞，而在这样的挚情里，绝少见到第三个人。

        谢珣微觉惊疑，他近来不曾往听泉来，自然不知其中曲折。雪满雪满，苍雪渐满，取的是雪中把酒的雅意，这鹤仙又是哪路神仙？他绝想不到此时会横生一截，他日夜察练京巨细，临了却见灯下黑。

        “鹤仙——”谢珣却把眉一蹙，问，“不该是叫雪满庵？里面有什么旁的说法？”

        不远，芦花掩映之间，廊檐悬挑眇眇忽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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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查到些许眉目。”那人并不拖沓，抬起木桨，遥遥往东一点，“有人在雪满庵设局。”

        艄公瞥了他一眼，：“嗐，不过是这小半年里兴起来的骗人东西！郎君去了便知。”

        如今陡然一见，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循声望去，船尾的老艄公摘下箬帽，出颓老脸和苍苍白发，满俱是灰沉沉的远暮气象，一时之间，雌雄的疆界仿佛在他的上消失了。他仰着脸长长一叹，这才笑，“臣裴，见过陛下。”

        正说话间，小船已然渡至兰妃渚，听泉说是河，倘若牵强了说，也能算是江。此时桃叶渡牵缆无数，舳舻相接，攒得密密匝匝，一如縠如纱的青雾慢慢从竹林间往外飘来，游人亦不算少。

        他张口就来，“是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