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缓缓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颤抖地伸向前男人的后背。只需往前一步,你如此憎恨的这个男人就会消失在山谷里,并且永远消失在世间。
“我们也可以留在慕尼黑,也可以去柏林、苏黎世、维也纳……宝宝,只要你喜欢,我愿意陪你去任何地方。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在我心里,你永远排在第一位。”
错过今天,你可能这一生都不会再有机会。
被一个屠杀犯放在第一位,你真不知该何感想。
四周无风,它刚刚好砸在了克里斯安的衣领里。
于是,你开始了自己的筹谋。
愤恨与恼怒过后,你很快就意识到,作为克里斯安法律上的妻子,只要你耐心蛰伏,不怕没有报仇的机会。不单是为了阿列克谢,也是为了那些孩子,以及所有那些无辜枉死的亡灵。
但是克里斯安不知你的心思。他见你没再嘴,声音柔和了几分,长臂一勾,将你揽在怀里。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你着气停下了脚步,谨慎地往山谷探出。冰封的圣莫里茨湖反着落日的余晖,一株大树从山谷陡峭的石中横出,枯萎的树桠在风中无声地摇摆。
你绕下山岗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薄雾退去,一轮满月在东方晕散着银光,照得天地一白。
猛然的寒厉冰冷让男人一个踉跄,手试图抓向你,但却在骤起的寒风中堪堪过了你的衣袖。雪径的度又刚刚足以让他站立不稳,以至于子猛地向后栽去。
以你的视角,本来是不应该看得到它的,因为它刚好悬挂在克里斯安的上。但那支冰凌那么大,棱角折出的光辉是那么璀璨夺目,即便落日的余晖几乎散尽,即便周围被一层薄雾笼罩,它也如铂金一样,格外闪亮耀眼。
你冷冷瞥了他一眼。你哭,是因为战争就要结束,像他这样的恶魔很快就要接受应有的罚。
你小心翼翼朝冰面上裂出的冰走去,山谷里的那棵大树折断
“宝贝,你乖乖的,好好待在我边。我保证,我会让你成为全天下最美的新娘,最幸福的女人。”
你没法眼睁睁看着自己去剥夺另一个生命,即便这是个屠杀犯的生命。
然而,到了慕尼黑你才发现,你心里那点儿希冀终究是枉然的。冯·曼施坦因家族只手遮天,在同盟国亲友众多。战争结束后,克里斯安非但没被起诉,还被授予外交要职,自由出入各国,连限制令都没有。
他替你抹去泪。婚戒拂过你的脸颊,比泪珠还要冰冷。
殷红的夕阳寸寸坠落,天色渐暗,地平线上轻薄的红雾迷茫了你的视野。
克里斯安转过,一手搭上你的手臂。
然而,就在这时,你看见了它。
次年的冬天,你说你很想去雪,求克里斯安带你去瑞士。你鲜少主动对他说话,更别提是这么简单的要求。克里斯安二话没说,第二天就带你去了圣莫里茨。
你倏然迈出一步,挡住了克里斯安的去路。他疑惑地看着你,蹙起了眉,显然已经起疑。你合了合眼,血和心如鼓声般激在耳内,双蓄势待发,浑肌肉紧绷,用尽全力量,就要向克里斯安和他背后的山谷扑去。
克里斯安把你拉回他边,动作间,又立在了你和山谷之间,挡在你前,背对着你。
你没再抵抗,心里甚至升起了一点儿希冀。即便代价是要嫁给克里斯安,去了德国,你或许能亲眼看见阿列克谢的大仇得报,看着那些恶魔被以极刑。
绝佳的好时机。
筹划考察了这么久,你竟然漏算了最重要的一点:你跟克里斯安和那些纳粹军官不一样,你不是个杀人犯,你下不去手。
圣莫里茨湖的北侧有一小丘,山林秀丽,人烟稀少,正是看落日的好去。山间小径蜿蜒曲折而上,逐渐陡峭,往山的一面是层层秀林,另一面是成直角坠落、几乎毫无倾斜的山谷,深沟的峭直直坠入圣莫里茨湖中。隆冬时节,小径被积雪覆盖,穿着雪靴都会打。克里斯安紧紧握着你的手,小心翼翼走在你和山谷之间。
“你如果真的这么喜欢卡齐米日,我们战后还是可以回来的。”
说着,就要转离开。
你抬细看的刹那,冰凌松动,落了下来。
但你犹豫了。你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他把戒环重新套在你手上,轻轻抚鸦发,语调温柔得能化三尺寒冰。
“宝宝,回去吧。”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时节,阿尔卑斯山脉上下银装素裹。玉山亘野,琼林分,好一片风景如画。傍晚时分,你出了雪度假村,执意要去看落日。克里斯安拗不过,又不想拂了你的兴致,跟着你出了门。
如此恶贯满盈之人,凭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