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洛一愣，岚相原对他向来客气，客气也是面，离针尖麦芒差一点，不尴不尬恰好。他忖度片刻，随手把烟往垃圾桶一扔，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玄戈的意思？”

        云无月本站在一边袖手旁观，闻言也问：“不是快结课了吗？”

        羽林看见他只随提了一个黑色的旅行袋，神色一动，终于没说什么，只是对他了个笑，问他：“先回家吗？”

        “订了酒店。”北洛低在手机上查看订单信息，给他报了个地址。

        北洛在风中伫立，风将他久久冲刷，一时泥沙俱下，只有山架嶙峋遗留。他从咙中模糊地挤了个笑：“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走？”他说，“我越爱他，就离他越远。岚相，你又知不知？”

        “都拿走，”北洛很简短地说，“我要回国一趟。”

        “只能推迟了。”他勉强提了个笑，想到岚相掐去尾的话，越发心神不定起来：“家里有点事。”

        专业名词很长一串，他念不通，就把手机还了回去。转过，天阴着，雾降下来也是铁灰似的，灰幕阖上，他以前看阴天，就好像看见玄戈的一双眼，冷，如影随形。灰雾伸出手，他挥不散，索就不去想，心里觉得很是笑话，哪家的会兄弟成这样，能这么像，又这么不一样。

        岚相不声了，北洛也不他，他沉默着，垂下眼。路灯底下，叶片攒成了海，在风中颠簸。

        十五分钟后，北洛到达岑缨宿舍楼下，按了门铃，喊她：“下来拿东西。”

他把余灰磕掉，天太冷，烟衔在指上，不一会儿火星就要黯淡。北洛怕车里留味，索开门下去。烟雾刚从肺中温热就重新散混入冷风中，那种跗骨之蛆一般的寒意从他的吐息中窸窸窣窣地倒灌进肺里。

        两人互相交换了几句不痛不的生活问候，北洛没问他那两个电话的由来，羽林便也不再提。走出几公里，路上不巧开始堵车，天上下起了雨，前后的刹车灯被洗出的荧光，在窗和地面上汇成薄薄的一层红色的细四淌着。

        过三天，羽林去机场接他。当年北洛离开，好似千里走单骑，人怀有一意孤行时，难免盲目自矜，走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来日回。回路是一条河，一旦踏进就是无孔不入。只是事不遂人，如今不如意压着他的要他食言，要他回来。走时没选择，回来也没有，却也不觉得有多可恨，只是疲惫。他像是一条拉扯过度的橡人，好像已经过了门后，却有什么夹于门，分不清最终使他变形的是生活，或者是玄戈，他只是模糊地感知到，似乎锚点从未从上剥离。

        北洛摇，他没进门，赤手空拳地站在门口的边界，光在他脚边克制止步，将里与外分隔开。他觉得有点冷，于是只说：“回去看看再说吧。”

        羽林应了声“行”，打了转向灯想变，倏然反应过来似的停了手，只紧紧攥着方向，一口气到咙，他小心地吐出去，低声：“你猜到了？”

        去到医院，羽林把他放下了，说要去公司一趟，说完也没走，想

        北洛扫他一眼，不怎么锋利，像一张会割手的纸，他笑起来：“猜了一半。”

        “我也知的不多。”羽林在相册里翻了翻，递了一张照片过去，“他住院去只带了岚相，我前天出差回来去医院送报告的时候，趁岚相出去换针水的时候照的，回去查了查，说是前期化疗的药。”

        岑缨欢天喜地给他开门，看见后座时也吓了一，确认：“哪些是给我的？”

        “那么急吗？”岑缨看他面色不好，迟疑：“你还好吧？”

        岚相这回答得倒快：“缓考。”倒不慢条斯理了，很有点颐气指使的意思。

        “你回来就知了。”他依旧这么说，因某种无能为力。北洛在这种无能为力中听出了一些退让和暗喻：只需要他，只能是他。

        他逃了多久，直线两万三千里，已是地表能到达的最远。月相牵起线涨落，仍不足够两个字引力拉扯他。他心里想着，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放下手，手机在低温中关机，电子黑屏吞吃所有言又止的答案，上映出一个囫囵的轮廓，面目也看不清是否可憎。

        北洛朝外看了一会儿，忽然变了主意，说：“算了，先去医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