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铜镜的手用力到骨节突出、青爆起。他突地有些嘴颤抖,呼困难,他伸出另一只手想去碰镜中人的脸,在指腹快碰到时又怕镜中一切如水中倒影一般消散不见,迅速收回手指。
“怎么了,昭弟?”
拍打的间隙,他看着自己落在门扉上的手,不同于成年男子的宽大,那是只属于半大少年、稚气未脱的手。
亲自取起那枚巴掌大小的铜镜,镜子背面镂刻着凹凸不平的纹路,感像浮云又像星辰,底雕着的字迹纹路是四个字:“莫失莫忘”。
司昭紧紧抱着枕,仰看着门后睡眼惺忪的只着白色里衣的少年。
司师似乎愣了一下,下一息,司昭感到兄长温的手掌落在了他柔的鬈发上。
他没有多加思考,踢踏着穿上了歪歪斜斜摆在床沿的短靴,屋外连廊如同一横贯雨帘的隧,将风雨隔绝在长廊两侧,而隧口的尽是他兄长的卧房。沿途长廊悬挂着的灯笼随着他一路的奔跑在夜幕中摇晃,炽白的灯光飘忽不定,幽冷如同鬼火,他几乎疑心自己地府的森罗大殿。
王元姬派来问他何时回去就寝的人被他遣退,他闭上眼,夜风拂过他的脸颊,他低低叫了声“老哥”,声音飘散在风中,几不可闻。
吱呀一声,屋门打开了。
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此景王之天下也。”
他急切地拍响屋门,咚咚咚,咚咚咚。
方士没再说话。
烛火熄灭,四周归于黑暗。
兄长的手掌在他肩膀残留下真切的热度。
只剩他一人的卧房静谧无声,灭烛火前他取出贴放置的小铜镜,静静看着镜中兄长的脸庞。
他睁开了双眼,眼前是与他居高位、位极人臣后截然不同的屋室,尽时间过去已久,但他的记忆依旧清晰,他认出了这里,他抱起丝织枕,下了床榻。
司昭听到屋外传出淅沥沥的雨声,他闭眼听了会儿,直到雨声越来越大,雨水唰唰唰的落下,远方传来渐行渐近的雷声,闷在水中隆隆作响。
他眨了眨眼,镜面中就像有一颗石子投入水面,激起了一层一层向外扩散的涟漪,晃动的涟漪中他看到自己的脸孔开始随着水纹支离破碎,取而代之慢慢浮现出来的是兄长的那一张对他而言暌违已久的面庞。
si m i s h u wu. c o m
司昭上前几步,一把抱住了他的哥哥。
司师打了个哈欠,尾音慵懒地问他。未等他回答,像是嫌连廊外风雨太大,抓着面前小孩的肩膀就往里屋一拽,随后就将屋门带上了。司昭感到全是兄长气味的温里屋,他呆呆地看着兄长。
他将镜子翻了过来,镜面起初映出了他的面孔,他发现自己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与悲伤。
左脸佩有面的不苟言笑的兄长。
夜深人静,司昭站在楼之上,出神地注视着远方点点星辰。
司昭收好这枚铜镜,转回到自己的尊位上,他重新在王座上坐下,神情却有些怅然若失的怔愣,沉一阵后,他挥挥手,示意侍从将方士带下,以好礼相待。
他喃喃说:“打雷了,老哥,我害怕。”
司师转去给灯盏添油,火光蹿起的那一刻一刺白的闪电透过窗照进了里屋,屋内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