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李承恩听见了她心爱的孩子发出泣血似的尖叫，求饶般的啼鸣，再然后是浪的哭以及媚骨的嬌。

        晨光静静洒落，枝桠闻风摇曳，绿荫盎然，麻雀立于树梢啁啾高歌。

        新帝轉过，便见泪满面的李承泽正跪坐着倾向前，手撑在床榻之上，拽着他的衣袖，不让他离开，“承泽还有何事？”

        清澈的泪水溃散于湛蓝的湖水中，悲怆的哭喊沉没于静谧的黑夜中。那是冰冷的绝望，濒死的窒息，磨作千针刺穿心脉，凝为寒冰冻结血。

        李承泽抽噎了下，遂而用力地抹去眼泪，注视着似笑非笑的新帝，自嘲地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语毕，新帝站起，拂去上不存在的尘埃，转过，黑底金丝的广袖旋划出一抹冰冷的弧。

        摇的激如蛇攀附，缠上那逐渐下坠的小小躯。

        在纯粹的寂静中，停止了呼。

“承泽今天就好好休息，明天就可以安心上路啦，不用怕，朕这次不会让承泽感受到任何一点疼痛的。”

        闻言，李承泽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抬眸望向新帝，目光闪烁着连本人都未曾察觉的期盼。

        李承泽目眶泪，愣愣地看着新帝。让他一辈子背负着母亲、亲友、以及无数人的怨憎而活，就是范闲的小惩罚？

        她眨眨眼，剧烈收缩的瞳孔不断在菱形与线状之中迅速转换。

        腰间那抹血色的衔尾蛇烙印艳得夺目。

        瞧，上钩了。

        他迈开步伐，正扬长而去。然而袖襬传来的一拉力让他停下了脚步。

        他解开束带，任由衬衣落。自暴自弃地向蛰伏许久的猎食者展示那白皙如玉的躯。

        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狼狈爬起的李承泽，犹如注视着一名不懂事的孩童，悲悯，“承泽，你这般任，朕很难办。”

        ──依赖。

        小小的孩子凝视着逐渐远去的潋滟湖光，挣扎着，伸出了手。

        新帝不再压抑倾巢而出的黑暗，笑弯了眼，任凭深沉的望在眼底狂欢。

        那可怜的，可哀的，不被疼爱的二皇子李承泽。

        暗示与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承泽，出尔反尔可不好。”新帝面无表情地挥开李承泽，冷眼瞧着这只早已被折断双翼的笼中之雀跌回床榻上，“方才让朕杀了你的人，是你。现在说不想死的人，也是你。”

        那时的范闲生起气来都能到这种地步，那么面前这男人所谓的小惩罚，定然远不止于此。

        当初他仅仅是听从了姑姑的命令，设局刺杀范闲，就遭到了范闲的疯狂报复，边能用的下全被杀个光。

        “承泽乖，坐到朕上来，自己動。”

        “……等、等一下？”李承泽顿时如遭雷击，茫然地睁着哭红的双眼，语无次问，“可你说过他、他们是用来殉我的……为什么还要……”

        而后她转过，来到栏边，瞥了眼树上的麻雀，悠悠开一抹致得近乎虚假的笑容。遂而将置于托盘中的膳食尽数倒入池塘之中。

        李承泽垂下脑袋，沉默不语地紧握住新帝的手，就和漂浮在绝望之海的濒死之人一样，死死拽着那唯一的救命浮木不放。

?s  i  mi  sh  u  w  u  .com

        新帝倏地绽出一抹诡谲的笑容，遂伸手了李承泽的脑袋，一转话锋，“不过承泽既然都开口求朕了，朕就为承泽破例一次。”

        清澈的湖面泛起涟漪，紧接着，一群鲤鱼汇聚而来，浊了一汪清湖。

        “我后悔了，我不想死。”李承泽泣声求饶，“范闲，拜託你，請放过母亲他们……”

        不对，才不是这样。

        那温柔而绵长的声线犹若柔韧的蛛丝，编织出牢不可摧的金笼，将浴火重生的折翼凤凰残忍禁锢。

        李承泽阖上眼，鼻翼翕动，沉半晌，索破罐子摔碎，开口问，“……你要我怎样，才愿意放过母亲他们？”

        穿装的李承恩雕像似地站在门扉之外，沉默聆听着由污浊望演奏而出的淫糜乐章。

        端于手中的托盘盛着各式糕点，都是幼时的李承泽爱吃的。

        故事必須從頭開始。

        “这是惩罚。”新帝弯下腰，双手捧着李承泽的脸颊，温柔地以拇指拭去他眼角的泪花，“朕好不容易才盼回承泽，但承泽却如此不珍惜生命。朕很生气，所以朕决定给承泽一些小惩罚。”

        范闲是在明目张胆地他入局，而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那朕就不杀承泽了。”然后，新帝亲手打碎了那一丝希望，“不过，淑太妃他们还是要死的。”

        那掉入湖中的皿不断下坠，正如许多年前被人推入水里的孩子那般，远离了湖面的潋滟波光，沉入湖底深。

        新帝褪下鞋袜，翻上榻。他慵懒地靠着床，慢悠悠打了个呵欠，“不是朕要承泽怎样，而是要承泽自己决定该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