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玩笑了。
這三天他一直在思考,卻百思不得其解。
那么,他究竟为何会死而复生?
让他像只黄狗一般被人圈养,任人宰割,坐以待毙?
那晚在浴池泡澡時被新帝暈后,翌日清醒,他的骨頭似是被人打斷后再接回去一般,渾痠疼不已。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直至今日才終於能夠再次下床走動。
一想到新帝,李承泽的额角隐隐抽痛,心情愈发暴躁。
宮門之外,打扮雍容華貴的美麗女子自步輦走下,居高臨下地看著面前緊閉的扉扇,輕蔑一笑。
虽说那颗颗晶莹剔透,饱满多汁,教李承澤看得極馋,垂涎三尺,但瞧着瞧着,他却頓觉心中有一無名怒火在靜靜燃燒,令他烦闷不已。
同時,他想起了那夜在詭夢中的遭遇,無論是白衣青年,還是同命蠱表現出來的態度,似乎都對他重返世間毫不意外,彷彿早已料定他會復活。
他必须先厘清现今所有的事态发展,再替未来详细盘算一番。
那名宮女拿著掃帚,年紀很輕,想來是在打掃院子時聽見敲門聲,這才打開了門,未料對方竟會魯莽地破門而入。
長生殿中,蹲坐於羅漢榻上的李承澤支首托頤,睨了眼置於案台上,以高足玉盤盛著的紫後,遂又嘆出一口悠長的吐息。
然則他偏生落到了新帝手上。
寝殿之中,博山炉中窜起缕缕熏香,交相静逐,纤纤袅袅,犹若云雾缭绕,室內滿溢芳香。
皇后也不阻攔,幾句噓寒問後便讓她先行離開。
心情越來越差的李承泽悻悻然下了榻,踩上铺满一室的雪白羊地毯,箍于纤细脚踝上的枷锁隐隐若现。
素日與安貴嬪不對付的齊嬪以袖掩面,笑意盈盈地譏諷:“那位貴人體弱多病,調養了這些天,病情好不容易才有所好轉,這不是怕那萬一呢。 ”
安貴嬪不甘示弱地反相譏,與齊嬪展開新一輪的槍戰。
三年前那夜,鴆酒入腹,剧毒穿破肚,蚀腐骨,用的是同命蛊的心血。纵然是师承鉴察院费介,通医毒之术的范闲,也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他的生命被这无解的至阴奇毒啃噬殆尽。
李承泽嘲讽似地嗤笑一声,衣袖一甩,似是将不堪过往尽数抛诸后。他沉下眼帘,眼中盛滿狠毒。
步出晨安宮後,感受到溫陽光灑在上的端妃抬首,瞇起眼睛仰望蒼穹,晴空朗朗而萬里無雲。
時間一日日逝,但能夠掌握到的情報卻始終只有這些無關緊要的瑣事。
情況愈演愈烈,許多圍觀看戲的妃嬪都莫名其妙地受到波及,紛紛下場站隊參戰,最後還是皇后出來主持打圓場,才平息了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小蓮氣得想大聲質問,但是看清那名在宮婢攙扶下步入長生殿的嬪妃是何方神聖後,她頓時噤若寒蟬,連忙跪在地上向嬪妃叩首行禮,怯生生:“婢參見賢妃娘娘。”
安貴嬪自然也聽得出來,惡狠狠剜了眼齊嬪后就哼了一聲沉下臉色,她知事實與齊嬪揣測的相差無幾,那位是嫌棄她,才將她拒之宮外,但不代表齊嬪這個賤人就能夠趁機踩她一腳。
此話雖說得曖昧,但在座大半都是工於算計之人,輕易就能辨析出話中深意。明明暗諷安貴嬪有病會傳染的人是齊嬪,她倒好,將仇恨全推給長生殿那位,自己則摘得乾乾淨淨、清清白白。
他是想吃,但是鬼知那个杀千刀的兔崽子有没有在这串里动手脚。
换言之,当夜殒乃是必然,哪怕医圣亲临也回天乏术。
嬪妃懶洋洋地抬手,數名隨侍太監立即往前衝刺,在一陣錯愕的驚呼聲中強行撞開門扉。
始終置事外的端妃放下茶杯,起朝皇后行禮:“皇后娘娘,嬪妾子不適,就先回去歇息了。”
理所當然,有人按捺不住了。
听那伺候的女小蓮说,这是新帝特意教人为他准备的上品无籽。
一名太監上前拍了幾下宮門,片刻後,門後傳來枷鎖被卸下,以及門閂被轉開的聲響。
安貴嬪可憐兮兮地同皇后控訴,聽聞長生殿那位大病初癒,昨日她本偕了幾位姊妹一同去長生殿探望,卻被攔在宮門外不讓進,那位還未被冊封就已如此膽大妄為,簡直是目無尊卑、欺人太甚!
他雖是赤蛇,百毒不侵,卻獨獨無法抵抗同命蠱的劇毒。
玉台之上,鸾镜如月剔透,静静映出李承澤迈步离去的背影。后,匍匐于地的白金细链紧随他的步伐,如蛇一般蜿蜒前行。
本應參加晨會的賢妃,如今卻出現在了長生殿。
倘若今日是布衣百姓家中,这盘鲜滴的早已为他拆吃入腹,哪还由得时间来糟塌它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