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悠悠夏日中,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午後。
茂盛枝葉伴微風輕舞,和煦陽光溫柔傾瀉,穿透蒼翠隙間,化作破碎光華無聲灑落於少年shen上。
樹蔭之下,范閑蹲坐著托腮,靜靜凝望著遼闊的天空。
重生那日,伴隨著復甦的意識一併湧上的是無盡的空虛。他的心臟似是被人剜開,空蕩蕩一片,日復一日,明月西沉,月復一月,旭日東昇,時間猶若長河,湍liu急打,終是將他的心靈侵蝕成永遠無法癒合的空dong。
他很孤獨。
在這十四年中,每每范閑於夜幕低垂之際,沉墜夢鄉之時,他的靈魂就會化作無數自忘川血池竄出的淒淒厲鬼,發出崩潰哭嚎,絕望嘶吼,向著夢境彼岸那遙不可及的柔光伸出手。
無法觸及,無從尋覓,無能為力。
他的本能在渴求藏匿於那dao光芒之後的存在,他不知dao在那純淨無瑕的光芒中究竟隱藏著什麼人。但他想,那必定是他在這五濁世間中最珍貴的寶藏,是值得他傾盡一切,去捧在心尖上憐愛的存在。
唯一的線索,是那個人shen在京都,銘刻於心底深處的聲音這般訴說。
范閑想找到那個人,和那個人共度餘生,一起嚐遍人間煙火,閱盡世間榮華。
他一定會找到,不惜一切代價。
如今唯有凝視天空,方能使內心獲得一絲虛假的wei藉。他們雖天各一方,但至少他們都活在同一片藍天之下,仰望著同一片蒼穹。
他向天空伸出手,而後慢慢收緊五指,緊握成拳,好似這般就能將那抹魂牽夢縈的虛渺存在納入掌中。待重逢後,他們就再也不用分開,他定會傾盡一切,護那人一生一世平安無憂,帶那人離開那個腥風血雨的京都,從此過上與世無爭的隱居生活。
到時候,他們就可以一同,仰望這片蔚藍清澈的天空了。
兩年之後,范閑在慶廟偏殿的香案底下,遇見了一個人。
那名少女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眼波柔軟,猶若一汪寧靜湖泊,她擁有jing1緻美麗的五官,肌膚透著淡淡的粉nen,鴉羽般的長睫輕輕地眨呀眨,看來就似是畫卷上的神仙走了出來。
一瞬間,范閑的心tiao漏了一拍。
而如此清新脫俗的白衣少女,竟然躲在這香案下偷吃雞tui?
少女聽見門外喚她的聲音後,慌亂之下,將雞tui遞到范閑手中,笑著擺擺手後跑出廟門。
范閑愣怔許久,才終於想到要邁步追上去。然而范閑終究沒能追上那名少女。
落寞站在原地的范閑想著,待他尋到這雞tui姑娘後,定要親口問她,我一直在尋找的那個人,是妳嗎?
范閑他不知dao他要耗費多少光陰才能在這茫茫眾生中,尋得他命中註定相伴一生的那人。退一步想,就算雞tui姑娘當真不是他所尋覓的那人,他也可以抱著一絲僥倖。
他想,說不定那人知dao他在尋他,就主動跑來找他了。
此刻的范閑自然想不到,在他入京之後,他朝思暮想的那人竟真的主動派人尋他,並於他日在靖王府詩會中重逢,然而那人非但不願與他相認,甚至還刻意以話術誤導他,讓他誤將金玉良緣視作木石前盟。
終是一念之間,天堂地獄。
兩年後的范閑終將抱著不再溫nuan的李承澤,埋首於它的頸边失聲痛哭。
這是命中註定的,無法逃避的宿命。
自從幼時成為李承澤之後,赤蛇的夢境就被黑暗所覆蓋。斑斕的世界一寸寸剝落,崩毀的鮮豔色塊紛紛墜落,沉入永恆的漆黑,無聲消rong。
整整十六年,世界再無色彩。
置shen於無艮無垠的黑暗中,李承澤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