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萍冲和匈人说过话,觉得他个也算良善,面容又那般墨重彩的俊朗,更好的是,年纪也和吴旧相近,便动念要把他留下来。有一个同龄的伙伴,吴旧总会比和自己这个老子终日相对要开心吧?他没想到吴旧对匈人如此反感。他给阿稚齐取中原名字,其实更多的是因为难得看到小徒弟生气,想逗一逗他,但如果外人的出现真的使吴旧如此不愉快,那把阿稚齐治好,然后送他离开,也并无不可。
,从开拓林地,寻觅居所,伐木建屋,渐渐地,从一无所有中建造起一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世外天地。陆萍冲发现,吴旧学什么都很快,似乎有异于常人的成熟心智。他与他讲秦汉时典故,吴旧的评论深沉尖锐;他教他弈棋,三五天后便被杀得片甲不留。由此,陆萍冲更确认吴旧天纵奇才,对他倾以授。他年轻时爱好奇兵异宝、奇谋诡计、对武艺也颇有涉猎,看吴旧一样一样得把他所知所得学去,本来打算寒窗听雨寂寞熬过的余生也算是有了一点小小的寄托和成就感。
两个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两个人仿佛都看到了同一个答案。
屋檐上挂的风“叮叮叮”地响了几声,陆萍冲回过神来,吴旧已经不见了。他匆忙在小院内外找了一圈,发现吴旧只是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里。
“小旧?”陆萍冲推开门,小心翼翼地开口,“小旧,要是你实在不想,我们就不把他留下来了。”
和自己一样,项籍重生了。以前他只是野蛮,没想到这辈子他真的变成了蛮人。要把项籍赶走吗?下了山,他可能会继续遭遇追杀,也可能不会。他可能死在山下的乱世中,也可能抓住机会,再次成为一方豪雄,可自己也并不关心他的命运。他本来以为他们永远也不会再见了。他死的时候,他很痛快――那痛快的感觉他至今仍记得,可是他已经算杀过他一次了,他们之间早已了结。如今再见到他,他想恨,却发觉项籍已经没有可恨的地方。如果项籍不是一个敌人和恨的对象,那他又是什么呢?他出现在这里,还和自己一样带有前生的记忆,那至少证明自己不是个例,重生到此世的很可能也不止他们两人……知了这件事,他又要怎么呢?
韩信刚躺下,师父来了,他只能又坐起来。可师父的提议他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只是吴旧的人生也就从此困在了这座山里。虽说山下战火纷繁,民生多艰,实在也没什么值得怀想的,但人也不能一生只对着一个人,除自己之外只知另外一人的容貌、只和另外一人说过话,不是么?陆萍冲因此时常感到愧疚。因为不敢面对山下的时局,他选择了山。他原本想以一生的孤寂惩罚自己的懦弱,然而吴旧的出现又赦免了他,那寂寞孤单的后果却可能要吴旧来替他承担。偏偏这么恰好,吴旧长到最热闹焦躁,最需要人陪的年纪,上天立刻就送了一个人来。
陆萍冲却松了一口气:在犹豫,那就好。看来刚才只是第一次见到山中有外人的应激反应,他心中并不是完全容不下阿稚齐。留下阿稚齐,也许日后会帮到他……
留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