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太大,贾诩恼得去捂他的嘴,冒汗的手心盖在郭嘉脸上,得很,这下郭嘉真有些气短了,鱼一样扑腾,两个人你推我我搡
“可以?”贾诩好像被日光晃到了,再睁开眼的时候着泪,活像让郭嘉问得要哭不哭,惨巴巴的。
“荀学长还说,梅子汤太凉,不能贪多,”贾诩带到了话,有点糟心地仰视着坐在树枝上晃的郭嘉,抿了抿嘴:“我帮你拿着,给我就好。”
“好高,我不敢呀……文和,要是摔下去跌断可怎么办,我回不了学,孔夫子见我延期不归,将我扫地出门,那可就彻底与辟雍无缘啦。”
这一次,郭嘉看见了自己。
向毁灭,看不到一丝拯救的可能。
荀氏的老宅,桃花落尽,投下大片阴凉,郭嘉就躺在这棵树最宜人的枝干上,翘着脚,怀里还抱着没喝完的苏叶梅子汤,看着树下的贾诩走来走去,他知这是在找他,贾诩守礼,不敢高声叫喊,像只勤勤恳恳的兔子在找吃食,机警得好笑。
再近些,再让我多看一眼。
碗边赫然一抹淡淡的薄绯,郭嘉用手指揩了,蹭在他领口上。学子们的常服素净,大多都用青白二色,这脂印子简直扎眼得不得了,贾诩打开他的爪子手忙脚乱地去抹,结果弄得花成一团,更加不像样,郭嘉在边上笑得不过气。
黑红眼睛长耳朵大兔子。郭嘉暗自编排一通,没忍住笑出了声,贾诩刷的抬起来,两步蹿到树下,紧紧抱着怀里的两卷书:“奉孝学长,荀学长说,让你下来。”
更多的记忆开始涌向他。
贾诩离魂开始挣扎,可是已经被魂裹挟的肢无法抽离,他难过得发抖,奋力推拒着,郭嘉都快要按不住他,只好翻搅着离魂的内,更深地埋进去,相贴的地方模糊了界限,奇异的欣快感引着郭嘉继续,魂不会血,但那是比骨血更深刻温的东西,供他们彼此交换。
“碗有什么好……你,你……你无礼,放肆,你——”
辟雍的春天漫长得熬人,莺飞草长,不不顾地开花,好像要把日后的荒凉全攒在这个春天弥补,看着他,郭嘉说不出反驳的话,喝酒的间隙里他凑在贾诩耳边,用花枝蘸着酒在人家的策论上边念边写,莫辜负春。
簪着花,雀鸟一样轻盈的自己,踩在歪斜崎岖的碎石上,回过来,展开手臂冲贾诩笑得恣意,拉着学最规矩的学生在河边人群里撒欢疯跑,看灯修禊,喝甜酒,看着贾诩上花环的样子发怔,还不知世真正的险恶之在不经意间就能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嘘,”郭嘉撩起袍子下地,离魂飘成了习惯,险些真摔在地上,吓得贾诩一把拎住他,火也忘了发:“你再看看这碗?”
花。
“文和,文和,”郭嘉的魂跌跌撞撞,饱满的离魂团子几乎整个进贾诩离魂里,伸出短手在贾诩离魂上拍拍,梦话似的:“别躲啦。难得……今天高兴么。”
“……可以接着你,先把东西递下来。”
“妖孽。骂完了,有何感想?”
这也不能算交换,郭嘉心,这是知难而上,虽抓心挠肝吾往矣,我果真是孔夫子最得意的门生,有两把烟枪。离魂贾诩拖着牛糖一样的离魂郭嘉呜噜噜噜满屋子跑酷,形之矫健绣衣楼灵活的狗看了都自愧弗如,一路上撞翻桌椅板凳无数,小案上的瓶花摔得粉碎,屏风歪倒,灯架靠在柜子上,好悬没点着了心纸居。仙人说,离魂是三魂七魄的一分,那我如今是什么面目?应该可憎的,不然最漂亮的女孩子何至于此呀。
“郭奉孝!”
“你故意把……对着我?还偷偷攃胭脂?成何统!”
“我可以——”
他好像完全忘了这位学长翻墙上树溜门撬锁的种种劣迹,郭嘉乐得自在,故意逗他说汤要撒了,不好端,得再喝一口,贾诩不疑有他,接过来一啜,发现是个空碗,郭嘉把梅子汤倒了。
夏天。
现在想想,那竟是最后一次并肩看朱砂梅。
再贴近些吧。
魂魂郭嘉贴着魂魂贾诩的额,慢慢把魂魄往他上按。分明已经如愿脱离了孱弱多病的凡,却好像仍旧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眼前闪过无数画面,过去,还有未来,搅在一起显得分外狰狞。恍惚间郭嘉看见红线把他系在地上,越想挣脱,那线便绞得越紧,绑住手脚,勒住口,这是天也见不得他胡说八,要他早投来世了?那也好,郭嘉伸出的手和半边个魂变得几乎透明,他好奇地动了动,冰凉,柔,掬起来一捧也没什么重量,像缓缓动的烟或者水,抚摸人的灵魂原来是这种感觉。消解,被亲密地包裹住坠入幻梦,在生死面前是否有无法释怀的误会?
“不就是胭脂,这还不是歌女们故意弄上去的呢……真生气啦?坏了,学长若是看见可不好解释,我帮你……唉你别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