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白日里了太多的事情,阴不负很快生出倦意,手脚并用爬到床上去。他躺下的时候又看见自己上还未换的红衣,像是固执一样对纸人说:“骆枕匣,往后你要留在这里,陪我一起。”
“城东有人家娶新娘......”阴不负随手从门前的小桌子上翻出昨日人家发给他的一小袋干果枣子,从里面了一颗干枣进自己嘴里。
他拆开那壶酒,倒了一杯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给纸人,摆在纸人面前。
你年纪轻轻,何必同一个死掉的人拜天地。
红烛高照,窗下影影绰绰一双人。
有轻轻的风过来,风里掺着些熙熙攘攘的人声和欢闹的乐声。
阴不负喝掉那杯酒,又将纸人面前的酒泼到地上去,他呆愣片刻,然后轻笑起来: “骆枕匣,我也算是和你拜过天地,以后我们能葬在一起。”
第二日难得出了大太阳。
纸人拦住他,同他说:“你不要多饮,醉了明日起来了要痛。”
他穿了一件红衣,给纸人也剪了一件红衣,又剪出大大小小的红字贴在房间里。
阳正好,柳枝依依,鸟雀啁啾衔枝飞去来。
纸人又动作一顿,收拾好手上的东西转回来看阴不负。
纸人跟着躺到榻上去,伸手把阴不负环住,对他说:“好,我答应你,以后不往哪里去,只陪着你。”
阴不负挪到纸人那边去,凑到纸人边上去,依在纸人上睡过去。
大概是连日的奔波损了些气神,阴不负搬完几个药箱子出来便有些力不从心,扶着药架子歇了口气。
阴不负昨夜没睡好,此刻坐在凳子上,背后靠着墙,没一会儿就犯起困来。
阴不负动作很快,隔日便去买了需要的东西,还买了边地少有的好酒回来。
阴不负从前分明不是这样爱喝酒的人。
纸人理着架子上的药材,随口说:“外面很热闹。”
他着手里的小红布包发了会儿呆,抬又看见纸人在药架前忙碌。
纸人得了这句应,便伸手去把贴着红色喜字的酒坛子接过来,严严实实地封好了放到角落的架子上去。
纸人便说:“你这是何必。”
阴不负不理这一句,又说了一遍:“骆枕匣,我想和你拜个天地。”
转回的时候阴不负还坐在那里。
他一双眼睛难得亮晶晶,纸人望着这样一双眼睛,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语。
阴不负坐在阳光里,清瘦秀气,一张脸白皙干净,没有染上什么岁月的痕迹。
医馆那边儿虽然不用阴不负去帮忙了,可他还是将自己屯的药材搬到院子里的架子上晒,打算晒好了给医馆送过去。
纸人看着一地的药材,将他扶到檐下阴凉去:“我来吧,你去阴凉歇会儿,现在太阳太大,晒多了容易晕。”
阴不负便轻轻叹了口气,说:“好吧。”
“你还年轻,不要想那样的事情。”
紧凑的眉眼在烛光照耀下显出几分呆滞沉静。
阴不负寻思了半天,不知是想到些什么,突然说:“骆枕匣,你要不要和我拜个天地。”
阴不负权当他是同意。
阴不负不应这一句,伸手倒酒,像是还想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