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戛然而止，失去禁锢的叶寒用力胡乱一推，中年男子壮硕的躯徒然向后倒下，如一座倾覆的山重重摔在了水泥地上。

        叶寒口疼得像是要裂开，耳边轰鸣一片只隐约听见庞然大物坠地的闷响。他支撑着站起，踩过一地血泊跌坐在男人侧。周叔直到死前还瞪着眼睛，双目赤红死不瞑目。叶寒与他对视片刻，目光落在了插入膛的那把匕首上。

        他抬起手，指尖在九死一生后逐渐恢复情绪感知微微发颤，攥紧刀柄猛地将其出！温热血飞溅，有几滴落在叶寒脸上，从温度到感都令他熟悉到恍惚。

        ——像极了他四岁那年，用同样的方式从他母亲心口出了同一把匕首。

        那个曾被外界交口称赞的大家闺秀，那个婚后逐渐神失常被关在别墅里的女人。四岁的叶寒趁父亲不在家悄悄推开房门，迎接他的却是自己母亲的尸。她穿着最爱的一条裙子，裙摆在地毯上铺陈绽放，像是一朵盛放到极致开始衰败的玫瑰。叶寒没有尖叫，只是呆呆地站了很久，任凭血迹一路蜿蜒到他脚下。他走到谢清霜跟前蹲下，从她上出那把匕首。血窟窿汩汩往外淌着鲜血，女人神色恬静安详，和叶寒有记忆起见到的疯癫模样相差甚远。

        叶寒忽然有些恍惚。他已经不记得上次和谢清霜见面是什么时候，更没有任何有关“母亲”的温柔记忆。

        但谢清霜的的确确是他的母亲，所以他现在应该有什么样的反应才是正确的？他应该哭吗？

        等叶傅远收到消息返回家中，警察正忙着封锁现场，而叶寒站在墙边哭得抽抽噎噎，负责照顾他的菲佣在旁低声哄着。

        叶寒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一连烧了五天，连谢清霜的葬礼都没能参加。他病好后一直神色恍惚，见谁都是怯怯地低着，医生说是受惊过度再加上多日高烧，恢复起来恐怕需要点时间。叶傅远从此更不把这个儿子放在心上，在亡妻葬礼上表演了一回中年丧妻沉痛隐忍好丈夫后没多久就和不同的名媛女星出席各大场合。

        那把在自杀现场遍寻无果的匕首安静地躺在叶寒枕下，白日在人前显得痴傻的小少爷紧紧蜷缩止不住地发抖，每晚都要握住冰冷的刀柄才能入睡。沾染母亲的鲜血的刀尖从此与叶寒形影不离，最终在十年后救了他的命。

        废弃工厂逐渐被烈火吞噬，建筑物在冲天火光中瓦解哀鸣。被救出的叶寒走到叶傅远面前，了鼻子，怯生生地开口：“爸爸……”

        后媒的快门声响个不停，叶傅远挤出一个笑来，抬起手了叶寒的发。

        “小寒乖，别怕，坏人已经畏罪自杀了。”

        他安抚叶寒的语气温柔，眼睛却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漆黑瞳仁倒映出一瘦弱的躯。

        十四岁的男孩已经长到他口的位置，而谢清霜留下的遗嘱是十八岁……等到她儿子成年，就要将联姻时她带来的属于谢家的那分财产全数转交给他。

        叶傅远神色晦暗。

        这次没成功真是可惜了，这小崽子还真是命大，也不知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还有四年的时间。

        ……

        叶寒归国后花了不少时间和力摸清了叶氏的版图，董事会各方势力暗涌动，除了明面上的生意外，私下还投资了不少产业。最终，他将目光放到了娱乐业。

        所谓的包养不过是个幌子，叶寒需要一个能让自己名正言顺插手娱乐圈的棋子，那个叫余声的艺人背景简单、格温顺，家里还有一个生了病急需用钱的亲人，怎么看都是最合适的对象。

        一个月后叶寒参加完宴会，推脱不过喝了些酒，散场后让助理送他到附近名下的别墅。他走到玄关，一手扯松了领带，忽然有极轻的笑声传进耳中。叶寒开灯的手一顿，这才发现屋中并非漆黑一片，客厅中央的沙发上窝着一个穿着家居服的少年，漂亮的侧脸被电视散发的幽幽冷光照亮，几缕碎发顺着膛起伏的弧度轻晃着拂过眼尾的泪痣。他舀了一勺冰淇淋，在这时忽然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扭看见叶寒后慌乱地站了起来。

        “您回来了。”

        “嗯。”叶寒走近，发现电视上播放的是一外国的黑白电影，他大学期间选修过一节电影史的课程，很快认出了这电影的名字。

        “卡萨布兰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