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刚刚迈入冬季。
雪下了一场有一场,没有停歇。
浅薄的雪一层又一层的覆盖在屋檐上,温度还不足以留住这些来的过早的雪,只能消了又覆盖,一次又一次,终不叫人满意。
李承泽,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缩在厚重的被子里。
八大家将,活着的,该遣散的已经遣散,不愿离开的,也违背不了主子的命令;死了的,李承泽也zuo好了地狱相见的准备。
毒酒入口,穿chang过肚。
李承泽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来一句俗语――“酒肉穿chang过,佛祖心中留。”
可惜,他不是和尚,一杯毒酒也就酒字勉强与酒肉有着似断非断的联系,无端惹人发笑。
他也就那么笑了。
谋反失败,本就shenti不好的李承泽更加消瘦,日日夜夜等着自己的死期。
在这大雪迷茫的时候,没缘由的想起了自己十三岁那年。
如同走ma观灯,荒谬至极。
若要用李承泽最喜欢看的话本套路来讲,那大概是一个恶人由渴望自由变为要活下去的转折点吧。
那一年,李承泽成为了皇帝给太子打造的磨刀石。
李承泽想,如果可以重新活一次,还是忍气吞声一些罢了,如老三一般,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求。
不!
还是不要重新来过了,就这么去往碧落黄泉之下,饮一碗孟婆汤,了却前尘,来世不求荣华富贵,不求亲情,但求自由。
灼热感从chang,从胃,从心中蔓延,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卷袭而来。
李承泽就那样窝在冰凉的被中,消瘦见骨的手指nie着一颗黑紫的putao便往嘴里放去。
似乎到死都是ti面而矜贵的。
乌黑的血ye不受控的从嘴角溢出,伴随着咳嗽溅落在putao上。
眼前一阵阵发黑,沾着血ye的putaogun落在地板上,断断续续的画着暗红的曲线。
“真是,死前也不让人安生……”
迷迷糊糊中,李承泽似乎看到一个shen穿白衣的人跌跌撞撞的跑来。
是范闲啊……
临了了,也没看到那本《红楼》的结局。
他勉力控制嘴角,嘲笑自己竟然现在还在想这回事,又想着若有下一世,定要将《红楼》读完。
李承泽就这么看着范闲颤抖着手把上脉搏,红着眼眶将自己搂紧,似乎要把自己溶于血肉之中。
他感觉不到这样的力度疼不疼,大不大,也觉不到其他情绪,似乎在以一个陌生的视角观看这一场闹剧。
他还想像以前一样,对着范闲说一句:“小范大人,你失态了。”
张张口,却发现连痛苦的嘶哑声都被那一杯酒浇化了。
黑白无常来的时间比李承泽预料的要慢一些。
李承泽穿着死时那件大红的衣裳,光着脚,漫不经心的坐在自己的坟tou上。
距离他被下葬,已经过去五年了。
他以一个幽魂的姿态,在自己的坟tou待了五年。
坟边有一间木屋,里面住着两个人。
一位读书人,一位刀不离手。
让人惊奇的是,那位读书人一tou白发,腰间别着一柄剑,时常坐在院中端着《春秋》或是《红楼》,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在坟前读《红楼》。
另一位刀不离手,日日夜夜一袭黑衣,笨拙的摆弄院子里的putao藤。虽然那gen藤好几年了,一直不结果。
最起码李承泽知dao一直以来给自己上供的都不是那个黑衣人种的putao。
两个人平日里话少的可怜,隔三差五的还要阻挡一直试图来坟前与李承泽聊聊天的范闲。
李承泽从以前的新奇看戏到现在的麻木,偶尔瞅着那位小范大人拎着酒给自己说话,就是不给自己讲些故事,也很无奈。
又一次看着范闲带着些新奇的吃食过来,李承泽终于无奈的叹口气,现如今他早已看淡,死后的日子也算清闲。
范无救会在坟前读书,谢必安沉默的守着,给自己带烟火味的包子。
只是,如果他们可以听到李承泽说话,李承泽真的很想给他们建议一下,能不能烧个香。
不然那么多贡品,自己怎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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