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何姑姑亲自来接梅雪的,只不过她勉强挤出的笑容里,带着莫名的惊惧和审视。
梅雪依然和从前一样,向她微笑着点点头便上了马车。
连一句话都没有问。
何姑姑准备好的一肚子托词显得毫无用处。
坤宁宫里一片寂静,人影在光亮的地板上缓缓移动,似乎都能够听到旁边人的心跳声。
梅雪忽然扭脸,看向何姑姑微笑着问:
“姑姑,娘娘新换了熏香吗?我闻着和上次来用膳时的味道不一样。”
何姑姑万没想到梅雪会忽然问这种问题,又想到今天沈皇后的目的,她以为梅雪起了疑心,忙着急地摇头解释说:
“没有,没有,娘娘一直都用这种苏合香,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梅雪的笑意不达眼底,点了点头便继续往前走。
何姑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在梅雪身后咬着牙闭了闭眼。
这个女孩子年龄不大,但却足够胆大和心细。
而且还很狡猾。
偌大的正殿里,只有沈皇后一个人,高高坐在凤椅里,神情冷淡地看着梅雪。
何姑姑给沈皇后行礼,倒退着出去并关好了殿门。
梅雪神情平静,给沈皇后行了礼后便垂眸站在大殿中央。
雪青色的大氅,深青色的绣鞋,都没有一丝纹饰。一根普通到令人侧目的木簪挽了鸦青的长发,两只小小的银丁香耳环垂在洁白的耳垂上。
交叉放在小腹前的一双手,白皙干净,泛着年轻时才会有的莹润光泽。
有多少年了,在这深宫之中,沈皇后没有见过这样的简单,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干净。
就像是雪后初晴的那一刻,睁开眼看一眼窗外,会觉得眼前的世界干净得令人心生感动。
可沈皇后不喜欢这样的梅雪,她甚至后悔,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要防着这个乡野里走出来的医女呢?
是因为她的沉默寡言,是因为她的温顺安静,还是因为她的不争不抢?
沈皇后觉得自己被骗了,可很明显,现在已经太晚了。
李瑾之不会容许梅雪出事,静安太后和晨阳公主更离不开梅雪的照顾。
而安江,也一定会视梅为救命恩人,梅雪若出事,他不会置之不理。
更有甚者,她的孙儿,或者说她的一个把柄,还在梅雪手里。
梅雪,或者说蜀王府,随时能够令她身败名裂。
连她的亲生儿子,都对梅雪充满了感激。
是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呢?
这个梅雪,和乔家那对蠢货母女相比,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一家人。
沈皇后并没有给梅雪赐座,反而轻轻笑了一声说:
“听说安江的病是你治好的,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事情,你却轻易解决了,果然很厉害。”
梅雪就也微微地笑了笑,给沈皇后行礼说:
“娘娘夸奖,微臣实不敢当。
听说安大监是中风之症,微臣以为此病并无痊愈之法。
不然,微臣为什么不彻底治好武安侯老夫人的病呢?”
“本宫以前只觉得你安静话少,却没想到你竟也是个伶牙俐齿的。”
宽大的袍袖下,沈皇后的双手紧紧抓着扶手,才让自己勉强维持住了仪态,可讥讽的话语,还是不受控制地说了出来。
梅雪抬头,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直视着沈皇后说:
“能得娘娘如此夸奖,微臣欢欣不已。”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梅雪挑衅的言语和神态彻底激怒了沈皇后,气得她连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娘娘,微臣第一次见您的时候,您就想要杖毙微臣。那时候微臣忙着救治小皇孙,也体谅您是情急之下的气话,所以并不曾放在心上。
可是今天,微臣想和您说一说自己的心里话。”
梅雪还是平静地看着沈皇后,带着笑容继续说:
“微臣曾在杂记中读到过一种生活,那里的人都是平等的,即使有贫富和身份的差别,可至少没人敢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