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像从前遇见的同行之人一样心生愤怒，也不类专于关怀引导的善心人，眸中盛放一如既往的温厚关切。

        从前不是没有人接近过他，试图与他同伴，偎热他的心。

        他是怎样应对的呢，视之不见，冷言冷语，摔落在地上汤水稀烂的吃食、抛掷在草丛的巧礼物足够叫人看清他的漠然，最终，他如愿收获他人或者失望或者惧怕的眼神，得以独自走上终途。

        乐无异分明，比从前遇到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更聒噪，更麻烦。

        百里屠苏黑眸一转，看向侧这个讲到兴起，眉飞色舞的少年，冷漠推拒的话如同先前径自离开的念，被掐灭在行动之前。

        第二次接受少年来的好意，也许那点躁意又攫住了他，百里屠苏顺势托起食物，没让它们落地。

        “屠苏，你听说过大偃师谢衣么，谢爷爷的偃甲就停在码，你信我，这对我是最最要紧的事情，茶先不喝了，你随一同去看吧！”

        柔热的感熨在口，硌在那颗金子上。

        乐无异在人中驻足，愧疚感从自狂热的崇拜中探出一点气息，他不好意思地着鼻尖：“入夜还早，是我太慌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

        他本打算带百里屠苏去自己熟悉的酒楼，依照惯例点上满桌海味山珍，也好补偿一下这位可怜人的胃袋，然而百里屠苏始终不发一言，沉默愈久愈使乐无异感到心虚：原来真的有人吃饭迟了会这么生气。

        肉包子的香气直白地冲入鼻端，将近暮时的日轮余辉晕出轻薄的浅金色，柔和地洒落在少年人棕色的丝发，使它们看起来柔、温。

        可是为什么，换作眼前这个眼眸晶亮的陌生少年，他却能一再容忍，未重话呢。

        他拿不准百里屠苏的情绪，毕竟对方开怀难过似乎惯用一张无波无澜的脸，他还未见过这张脸上出现第二个表情。乐无异愈想愈是过意不去，就近买了两份包子，一并入百里屠苏怀中：“喏，肉馅的，先垫垫肚子。”

        原是那金大贵近日得了宝物一件，大肆炫耀，将偃甲蒙上了布搁在码，发了帖子请人入夜赏珍。

        一缕乱发翘起来，在摇晃，让人想起绒动物高高翘起的尾，是一种释放友善的象征物。

无异喝了一口茶，“既然还能想起名字，想来并没有我跟闻人猜的那么严重，兴许屠苏你再努努力，就能想起来家乡亲朋，或者是来这里的原因了。”

        聒噪二字藏在句尾，本应清晰地脱口而出，然而少年先前专注凝视的目光忽然转了向，在四周茫然地转了两转，最终，比之对视热烈十倍的眼神，投注在邻桌交谈中的茶客上。

        顿了片刻，他终于拾回对自的控制：“你很……”

        提起谢衣，乐无异便打起十二分神，什么受罚躲藏都忘了，径自走向旁桌，将消息打听个彻底。

        旁桌的两三茶客谈着几桩长安旧闻，什么风少侠逸尘子的花边故事，金家女儿如何痴心不改，虚实传言，难辨真假，令乐无异竖起耳朵的，是其中关于长安城中停有谢衣偃甲的一条。

        眼前少年待他的热切从未更改，只是从无过度在意，蜻蜓掠水一样，随时移向更富趣味的他者。

        后的百里屠苏未发一言，却也不及先前抗拒。

        说罢，匆匆同闻人羽告了辞，拉住百里屠苏的手腕，便冒冒失失冲出了茶社。

        直到行出百步，他才想起现下距夜晚还余一个时辰，倒是猴急错了时候。

        他无法解释自己没来由迟钝的与足步，只能将之一概归结为躁意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