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无异捂住耳朵,百里屠苏动静忒大,一番打斗下来,险些震坏他的耳朵。
杀人、救人、伤人,他的剑可以很多事,倘若乐无异心中愿望是成为天下偃甲第一人……
他既尚可自控,那便暂且不去戳破。
谢衣,谢衣。
晗光剑鸣颤起来,悬至半空,飞至百里屠苏前。
乐无异将脱手的宝剑捉回来,顺便看一眼手握药瓶的百里屠苏:“屠苏,你发什么呆?”
无论是杀掉谢衣,乃至偃甲术优于乐无异的一切偃甲师,还是捉住谢衣,令其吐出毕生所学,都没有什么不得。
少年渴于偃甲图册,他便换来孤本古籍供其翻看,一路上也曾书度留意偃甲材料,购得许多放置对方桌案,不知何时,满足乐无异的心愿成为一种类似呼饮食的本能。
乐无异拾起那截断臂,端详着它的切面,呢喃:“谢爷爷的偃甲真是巧,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什么夺天工,我的偃甲技艺,还是差得太远。”
烈杀意唤醒沉睡的禺期,少年剑灵正现,行至百里屠苏面前,却发觉那恶意仿佛演练过无数次,爆发与压抑早已习以为常,于是这一回又像曾经的数次克制,虽然艰难如溺水自救,但最终还是缓慢消散了。
百里屠苏借着瓶少年掌心余温拽回尚存的理智,还未开口,那边厢闻人羽不知在哪掘出两坛好酒,提了酒坛走了过来。
乐无异疑惑地转过,看见剑客的眉眼藏入额发落下的阴影,脖颈、手背迸出凸起的纹,如遒劲怒张的龙蛇。
美丽的少女人偶早不知埋在哪废墟,只一截纤长臂腕骨碌碌动过来,断裂面现出肖似人的铁质骨架、木质肌理。
待到尘灰落尽,碎石残木狼藉一地,乐无异顾不得拍打膝上尘灰,了一张脏花的脸,跑向百里屠苏前。
灰随偃甲的坠地而飞扬,与之一崩毁倾塌的,则是数间屋舍。
林声鸟啭,眼前只见得青绿山川,而存放偃甲的屋舍,竟尽数毁于一场鏖战,无一留存……
乐无异放下人偶残臂,未留意剑客深沉目光,他将百里屠苏的话语理解为安鼓励,但还是不可自抑地翘起角:“原来在屠苏眼里我也是很厉害的嘛,如果你真说准了,有一天,我的偃甲像谢爷爷这样……”他的目中闪出期盼,转而,又是衷心的,对于谢衣的赞叹,“可我自己也知还差得远,你的武功修为已经那么高了,可是你与傀儡打了那么久,最终才能将它打败,我的偃甲却接不下你一招,果然还是谢爷爷的偃甲超级厉害。”
“不远。”百里屠苏收起剑刃,从旁出声。
他与剑客立在一,斜阳落下一高一矮两影子,乐无异踩着对方的影上前几步,弯下,仔细去辨认前方偃甲残骸。
剑客罕见地呼出一口气,目光如有实质,钉向颓败倾塌的屋舍。
百里屠苏攥住药瓶,克制着力气不将起作齑粉。
禺期冷哼一声,回至晗光剑深,不再行动。
百里屠苏不通偃甲之,甚至在提及谢衣名讳之时不可控制地浮现出烦躁恶意,然而,他看得出偃甲在乐无异心中的重量。
话音落,后之人却不再接话。
他担忧地看了半晌,只能将百里屠苏的奇怪表现同闻人羽口中的肉拉伤对上,他翻出一瓶消药膏,进百里屠苏掌心:“屠苏,方才伤着了吧,果然同谢爷爷的偃甲打斗还是勉强了些,怪我们没同你一起应敌,今天你不必动了,杂事都交给我来,你抹一抹药,上就不会痛了。”
乐无异抬眼,撞进一双深黑的眼瞳,百里屠苏视人时总有些剑锋、寒霜的冷冽,然而此刻冷意失踪,专注望向他人,只余一种温和的笃定:“有朝一日,你会出更胜……谢衣的偃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