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时候,旁人见他缩作小鹌鹑模样瑟瑟颤抖,早要调侃一番,揭过冲突之事,如今,谢衣仍旧回他长久的沉默,仿佛他的言语行为,都隔了一层无形的,谢衣陷在自裹的薄中,全然不理外界之事。
“您谢我什么啊,怎么我一句都听不懂?”乐无异被人搞得一雾水,只觉愈发的大,如同沉重的果子,坠得人骨疼痛。
被谢衣扶起之后,他想起百里屠苏先前的话语,这回更是觉得一切皆是对方酒后胡言,不由笑,“屠苏居然和我说谢伯伯不是人,真没想到屠苏还能开玩笑呢,不是人难是怪吗,我知有猫妖鸟妖,谢伯伯又不是,偃甲倒有可能。”
乐无异歪过,仍是不能理解,谢衣却看向竹桥对面,温和笑:“谢某明日便要动前往西域,归期无定,各位可于此继续住着,离去时以偃甲鸟代为传讯便可。”
伯伯,您对我有半师之恩,请受我一拜!”
青年模样的偃师面色仍旧颓白,双目注视着少年手中的偃甲鸟儿,不知从中望见什么。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自的怪奇之,无论发肤的异常,亦或百年之前模糊得仿佛被人凭空切断的一段记忆,再或者书房中不知何时收集的捐毒国书籍画卷,然而每每思及,便似及禁地密境,不能继续思考下去。
乐无异认命地闭上眼睛,将一颗圆颅自觉地送了过去,缩起颈子,又怂又怕地等待谢衣巴掌落下。
“何需行此大礼,我并未真正授你技艺。”
乐无异慌忙摆手解释,急得几乎打结:“谢伯伯,您信我,我绝对没有贬低您的意思,您不是猫妖鸟妖,更不是偃甲!”他的脑中迸出灵光,立时捉住了倾倒出来,“您是,偃甲仙人!”
谢衣神色端肃全无玩笑之
捐毒国,一切的秘密皆冥冥指向这一所在。
乐无异抢先拦在谢衣跟前:“谢伯伯,无论您说的真相是什么,只凭我几句玩笑话就决定去西域真的没关系吗,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没搞清楚呀!要不您再想一想?”
如今乐无异莽撞无心的一句话,竟似递来一把钥匙,原先紧锁的密盒终于彻底袒在他的面前,只待确认与找寻,推出近在咫尺的真相。
乐无异本以为谢衣会像往常一样笑着回他,然而等了半晌,周遭只有水虫鸣,乐无异好奇地看向谢衣,却被对方煞白的面容骇了一。
谢衣转过,与他对视,目中虽仍飘忽迷茫,却盛放着真实的谢意:“乐公子,多谢你。”
“枯荣转皆为天,非人力所能更改……想来这人世间,历经百年寒暑却毫发无改的,只有我一个。”谢衣虽携笑意,却未入眼底,就连声线都着无从压抑的颤抖,“不饮不食不老不灭,寻常人本不能到的事情……难我就,从未怀疑过么?”
难他又说错了什么话吗?
“谢伯伯,您,您怎么了……”他习惯上前一步,依旧看不清谢衣深晦的神色。
“谢伯伯,您在说什么呀,什么毫发无改,什么不老不灭,还有怀疑什么的,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呀?”
乐无异眨着眼睛,无论思索多久,都不能得出清晰结论。
“不,要不是您,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学习偃术,一辈子不知偃甲有多开心!谢谢您,真的!”乐无异抬眼望向谢衣,目中满是真诚谢意。
“谢你出关键,免我蒙昧过活,真相如何,一无所知。”
“这趟西域之行,对我确是举足轻重。”
真相?
他自责地去拍自己脑袋,已是哭无泪痛悔失言,倘若此有酒,便恨不得要自罚一千杯。
“呜呜谢伯伯我说错话了,您是神仙是偃甲大成的圣人神人,您别生我的气,如果实在生气就打我几下吧……”
坏事坏事,怎么越是说,对方的脸色越是难看?
乐无异自顾自抖了半晌,终于怯怯抬。
言罢,竹桥的对面现出闻人羽夏夷则的影,二人似是夜出散步恰巧碰面,又恰巧听去了他与谢衣的一段对话。
“也许,你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