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满冷汗的背心骤然袭上一意，乐无异甚至从中感受到一种生涩的温柔。

        茫茫沙漠之中，剑客隐去影子。

        乐无异只觉颊面得吓人，先前的彷徨茫然顿时在百里屠苏的目光中退散七成，剩下三成缩在角落，转作另一种忐忑紧张，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砰砰动起来，动物一样的直觉无端使他羞涩起来，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话语。

        此时，百里屠苏与他走过一路来至王陵，便留他安心祭拜，没有多余言辞。

        乐无异并不知他的想法，只是叹息：“我就是想到，我不但不是普通人，甚至也不是老爹的儿子，但这样的话，我到底是谁？捐毒遗民？捐毒大将兀火罗之子？狼王的弟弟？我到底是什么，又被他们当成了什么啊？”

        “不会。”

        “那里并非你的坟墓，你也从未活在他人既定的任何份中。”

        “不对。”

        倘若徒然惹无异心乱多思，无论是为血缘至亲的狼王，亦或彻底揭开的血腥真相……

        乐无异忽然涌出一倾诉的冲动，他抬脸去看抱剑而立的剑客，对方高大的影似乎足够遮蔽一切风雨，男人的面容隐在灼的日光中，仍旧能够令人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注视。乐无异仰着脸，先前卡在中的话语，通通在这一刻吐出来：“这个墓里，有我的生父、生母，还有我自己的襁褓，我一直觉得，除了会偃术外，我就是个普通人，但普通人，绝对不会像我现在这样望着自己的坟墓发呆吧。”

        他听见百里屠苏低低的，坚定的话语：“正如我恋慕你，亦不会变。”

        百里屠苏专注地望进他的眼底：“你只是你。”

        剑客看向眼前孤冢。

        百里屠苏握剑的手指绷出青，他厌恶乐无异最后的说法，‘坟墓’二字在他脑中细细咀嚼，其中的暗色令他躁意层层上涌，这类与死亡相近的词语，无论何时，永远不能攀上乐无异的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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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屠苏罕见地说了很长的话，乐无异被他话语中的笃定无端击中，双眸一眨不眨，如同求解的孩童，愣愣地仰。

        不知几时深埋的种子生芽，开花，结出一树硕大的果子，于他眼前摇曳。

        乐无异抬眼，恰与对方眸光撞上，那双黑眸积攒着涌动难歇的直白情愫，百里屠苏鲜少表达，然而爱意往往自目光亦或行为出来，乐无异本能不去深究其中意味，仍旧被这目光得垂下眼睫，声音低下去，抱怨也似：“你总这样。”

        焚寂剑缓缓散出炙手的热意。

        乐无异面朝残破王陵，熟悉的影不见，但对方令人安心的气息仍旧萦绕侧，指间残留的热意无端使人鼻发酸，乐无异凝望衣冠冢良久，仍旧无法讲出合适话语，昔日善辩能言的仿佛上了锁，锈在中。

        “我在。”百里屠苏声音低沉，如同一帖奇妙的药方，准确地安抚了空的心绪。

        上方的影子忽地低了下来，百里屠苏屈坐在他侧，隐在日光中的面容彻底地显出来，却被暮色晕染出几分柔和，男人眉心红痣一如某日所见，卸去杀气戾气，于此刻蓦的温柔下来，叫人不再想起血滴，反倒想起红色的花种。剑客的目光宛如藏锋隐锐的宝剑，有着玉一样温和的光，他没有笑，乐无异却恍惚间看见异花开放的全过程。

        专注的，克制的，只予一人。

        “坟墓。”

        即便只是提及，只是想到……

        乐无异似乎被人定在原地，不敢眨眼，他的双颊漫出红霞：“可是，会变的吧。之，之前我还是乐无异，现在我还是不是……”

而后松开桎梏，往日握剑斩敌的右手把持着不会令人疼痛的力，安抚似的覆在乐无异的后背。

        他不知，自己此时柔低落的声线，像极了淋雨之后仓皇茫然的小狗。

        “哪里不对？”

        即便沙漠之行，他一路躲避抗拒，百里屠苏仍旧默默随在旁，恰当地出现在每一个需要倚靠取的时刻，摆平一切，直面一切。

        他闭上眼睛，熟悉的气息一点点靠近，停在三步外，乐无异不擅长辨别他人细微不同，但仍旧依凭某种本能认出来人，这一刻咙终于重获自由，他：“屠苏。”

        不知怎的，后续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感觉到百里屠苏似乎在低望着他，话语平淡，合乎理：“此地沙危险。”

        “你是乐无异，这不会变。世间总有恒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