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简心里想着，再次环视四周：除了预备队，所有人都在浴血奋战——潘定指挥丁壮抬着死伤的军民往城下运、再把砖石木料送上来，自己还时不时搭把手，满身满脸的血污和汗渍，官帽歪在一边浑然不觉；荆向善的官帽早不见了，扣了顶应该是从死伤者头上脱下来的铁盔，官袍也脱了，在一口沸腾的粪锅前用一个长柄大勺舀着向外边泼边骂，身上裤上点点滴滴金汁淋漓；披甲的军士们用刀枪隔着墙垛向下疯狂地戳扎着、大多数无甲百姓在投石，还有一些，双手握着一种怪异的武器像用锄头掘地一样挥汗如雨地边喊边刨着……每一段城墙都是忙碌的人影——墙上实在抽不出多少人了！

        面对残酷的现实，古人便总结出“粪便有毒”的朴素结论。于是，箭簇上沾、兵刃上抹、火药里掺……便成了战争中的常规手段。守城时，在城墙架上一长溜大锅煮粪汁，是所有攻防战最常规的标准操作——事实上，除了混在火药中会大大影响本来的效果，其他大多数时候，这东西确实能够加剧伤口的感染。

        不行，要加强这里的防御！

        战鼓声不疾不徐的响起来。与之配合的，是飞虎营、飞熊营的战兵们，用武器敲打着盾牌，在军官们的指挥下，在鼓声的间歇里有节奏地齐声大喝：“杀”、“杀”、“杀”！

        战斗虽然激烈，环顾四周，王简略略定下心来：包括自己在内，绝大多数平生第一次临战的守军们已经从开始的恐惧中逐渐恢复，墙头的战事在胶着，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于是疾步跑到城门斜上方，偷空向下观察撞城车的威胁。

        沥青是很好的武器。不过要珍惜使用，而且，把固体沥青块熬煮到翻滚沸腾的液体状态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沸水泼出去就会散开，温度降低得很快，因而杀伤效果不太高；滚油的效果倒是挺好，然而成本有些高……所以，守军还准备了另一种类似的武器——金汤。

        除了恶心，那个时代的人们，普遍对粪便抱有一种朴素的认知：“有毒”。

        其中最厉害的是痢疾。

        临近中午，关盛云、罗氏父子和古家兄弟一路说说笑笑来到阵前，爬上望台与高藤豆一起观战。

        古书中所谓“大灾过后必有大疫”、“瘟疫横行”，往往指的就是病毒性痢疾。抗生素没有问世的时候，人体自身的抵抗力，是对付这种恶性消化系统疾病的唯一屏障——而严重缺乏优质蛋白摄入的普通人，这种抵抗力实在有限。“身体虚要喝粥”的伪真理让这种情况更加变本加厉：免疫系统需要蛋白质，碳水化合物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撞车已经在撞击城门。

        尽管已经用大石头堵着，但依靠畜力和人力搬运卸载，不可能堵得严丝合缝，城门与石头之间还有较大的空隙，城门在连续的沉重撞击下发出吱吱呀呀岌岌可危的声音——至少在王简耳中听来是这样。

计，等全部战斗结束，那三千百姓可是会有五六成以上将永久倒在陕州城下！

        城头上，恶臭弥漫。

        所以，疾病肆虐。

        大明的人们固然不知道病毒、细菌的存在，喝开水、饭前便后要洗手等今天幼儿园小朋友都明白的道理，在当时几乎所有人也都属闻所未闻。

        高藤豆打造的虽然是简易云梯，也是不可能从城头推开的。攻城用

        高藤豆有意在众人面前卖弄一下，下达了“加速攻击”的命令。

        嗵、嗵、嗵。

        就是大粪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