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留在营里,没跟着张虎鱼死网破舍命一搏的小半曹兵们大多求仁得仁——张虎的杀官造反已铁证如山,进一步印证了大人们慧目如电料事如神。既然曹部已经成为叛军,那便得围歼痛剿啊!追不到张虎没关系,反正追上了也未必打得过,这不是有乖乖束手就擒的几百号人么?
几百颗首级交上去,又是一场大捷!
如果说张虎的造反其实本就是被逼出来的,但如果没人捣乱,数不足千加诸人心惶惶的溃兵们也绝无可能做大。张虎率众从西安所一路南下,抵达巩昌府的通渭后便面临一场灭顶之灾:北有追兵,东面二三百里只有几个小村落完全无法补给,西面是墙高壕深的巩昌府——东西这两个方向还全是陆路,交通极其不便,乌合之众们走不多远便会自行溃散。而南面,巩昌知府薛成业已调集漳县、宁远(今武山)、秦州(今天水)等地的重兵和丁壮堵在伏羌(今甘谷)严阵以待!对这一切,两眼一抹黑走一步算一步的张虎完全懵然不知,在通渭抢了几十只大小渔船便沿着华川顺流而下。华川在伏羌呈倒“t”字型汇入东流的渭水——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这条路的尽头便是伏羌:华川的尽头,以及,张虎人生的尽头。皆然。
不过,关键时刻如果没人捣乱便不是大明了。巡按陕省的御史俞朝智(字礼仁)愤然参奏薛成业擅离府城!俞御史才不稀罕到实地亲自考察环境,看了会山水画一样的地图便得出结论:巩昌府离通渭那么近,伏羌那么远(地图比例严重失调,实际上距离差不多,像一个等腰三角形),你不迎头痛击,分明是畏敌如虎!况且府城四通八达,万一有失,百死难辞其罪!
为了显示自己的凛凛大义,明人不做暗事的俞巡按把参奏副本直接甩了一份给薛知府。薛成业看完脸都吓绿了:别看监察御史是七品官,但却是“代天子巡守,知府以下均奉其命”啊!二话不说,立刻带领全部人马一溜烟跑回了巩昌府。
薛成业离开的第三天,张虎便直接开进了几无设防已然乱成一团的伏羌城。
不久,圣天子看到了俞巡按“贼势甚嚣,然臣未雨绸缪,屯坚兵于巩昌,幸保未失”的奏章频频颔首。可惜,宫墙太高,圣天子没看到伏羌城内的大火、京师太远,圣天子也没听到老弱妇孺濒死的呼号。
张虎的第三次生死考验在玉垒关。玉垒关,素称“陇蜀咽喉”,三国时期魏将郭淮曾亲率大军在此筑城攻击蜀将廖化(就是那个“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的廖化)。后来邓艾伐蜀,败姜维于玉垒关桥头,姜维弃关,退保剑阁。张其光曾做《玉垒关》诗,其中用“天开一堑锁咽喉,控制西南二百州”来形容雄关之险与军事意义。
玉垒关属巩昌府治下,东面不远是陕南的汉中府,西面离岷州卫也很近,南面是四川的龙安府与保宁府。如果陕省的两府一卫配合四川两府南北夹击,张虎纵有三头六臂也绝无生路。不过,薛知府再也不敢踏出陇西(巩昌府城)半步、岷州卫和汉中府倒是派了兵,然而都是陈兵府界:岷州卫的兵马屯兵两河口、汉中府则在阳平关“张网以待”,绝不向前半步,摆明了一副:“只要你别过来兄弟我绝不挡路”的架势。最最要命的——近在咫尺的四川三司没有得到任何预警!好吧,几个府卫原本都派了信使,只是有的伤了脚,有的迷了路,还有一个小队在羌水里翻了船……等四川三司接到邻省的“预”警,张虎已经壮大到两万余人的队伍早已攻陷广元,并拿下了剑州(今剑阁。明朝的剑门关又称剑阁,在剑州以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