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遗风苦笑两声:“就算我来,似乎也改变不了什么。谢渊,我不是神医,只是一个路过的普通人,你的病,我无能为力。”
“谢渊,我也是人。”他说,“是人,便有七情六、红尘烦忧,是人,便怕生老病死、爱憎别离……谢渊,我不敢。”
王遗风拢在袖中的手握成拳。
谢渊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依旧叫他“王公子”。
――你是要作为故人王遗风去探望谢渊,还是作为恶人谷谷主,对浩气盟盟主的病情袖手旁观呢?
他说话愈来愈轻,等到最后两个尾音,似乎还有些气力不济,微微咳了两声,才恢复正常。
不敢什么?
那侍卫听声音年纪不大,这会儿都要哭出声:“盟主,您就好好歇着吧,盟中事务有副盟主和军师他们在理,您别心了。”
“不敢。”王遗风低声说,“你我最好不要相见。”
但王遗风知,谢渊不是喜欢让别人伺候的人,白天或许会有人进出,晚上无大事的话,他住所附近的守卫都只是巡视,而非值夜。
这倒不是因为浩气盟守卫玩忽职守,而是他本就在各种情报里将浩气盟的路和守卫情况烂熟于心,且谢渊的房间外并没有人值守。
如今谢渊竟然夜里在卧房留下侍卫,只能说明一件事――他的确沉疴在,需要人连夜看着。
王遗风从竹影里走出,手轻轻按在窗纸上,在月光中,为屋内的人留下一熟悉而又陌生的影子。
谢渊低声笑:“若我能有选择,并不愿看到与我作对的人是你。王公子,昆仑一别,此去经年,可……还好?”
其实细细算来,他和谢渊相见的次数,总共也就不到两只手,每一次,他所见到的谢渊都是一个虽屡受打压、但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总是忙个不停,仿佛有用不完的气神,不见一丝病态。
里的谢渊低低笑了几声:“王公子,原来你也有不敢的时候。”
“王公子。”
句话之间,陶寒亭就明白王遗风此刻心中在思虑的是什么,也明白为什么烟要突然出现在这里,来告诉王遗风这个消息。
他在窗外站了约半香,都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想办法看一眼谢渊时,终于听到谢渊沙哑的声音说:“你帮我个忙,去议事厅旁边的耳房把这些东西给我取来。”随即,说出几本书、几张地图,以及一些人名,或许是来往信件。
他从来没有见过生病的谢渊。
是不敢看他,还是不敢问他的病?
即使不敢,他还是来了。
以“王遗风”的份来,而非“恶人谷谷主”。
这些,王遗风没有说。
里面没什么动静,但时不时就有侍卫低声问他要不要吃东西、喝水的声音,谢渊都没说话,或许只点和摇。
于是就在这么一个无人知晓的夜里,他持着笛子,沐着月光,静静地站在谢渊的窗外。
“可我在意。”王遗风脱口而出,旋即知失言,补上一句:“没有你,我上哪里找个合适的人跟我作对?这浩气盟之人,都很无趣。”
“很多人都这么说过。”谢渊平静地回答:“生死有命,我并不在意。”
可谢渊的子,侍卫也是知的,求他两遍都没用后,他只能说自己尽快回来,然后轻手轻脚给谢渊关上门。
――你的选择,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恶人谷呢?
他这一声多年未再叫出的“王公子”,让王遗风恍惚又回到那年的晨光中,他亲手为谢渊系上那把古董短刀,教他写自己与他的名字,摘走他的虎牙令,而谢渊叫他:
王遗风要只潜入浩气盟,难度并不大。
待听不到他的脚步声,谢渊才又说:“来都来了,便进来吧。”
是啊……
而他对谢渊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三生路外的昆仑冰雪中
小侍卫关门的时候总感觉窗边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但无论怎么看,那都是被风动的婆娑竹影,他眼睛,还是决定先去办盟主拜托自己的事情,快步走出院子。
谢渊亦静默片刻,才答:“但你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