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朱朝阳感到有一只手正轻轻抚过他的后背，替他顺气，他条件反躲闪了一下，后面人的动作瞬间停住，朱朝阳转，平静地望着他：“张东升，你还记得四年前，在这里遇到普普的事吗？”

        越是惊惶，越是疯狂，张东升不可避免地感到畏惧，与此同时却抑制不住地兴奋，不论少年原来是什么样，他依然选择了和自己一致的方向。他们逆着湍急的人，在暗夜下疾行，最终殊途同归。

        一旁的桌上放着两杯冰沙，其中一杯已经空了，朱朝阳想也不想拿起快要溢出来的另一杯大口啜饮，的咙骤然被这冰凉的一刺激，他忍不住侧过连连咳嗽。

        他的脸是另一个人的，但是眼睛没有变，形也无法修饰。

        他本来可以直接取钱走人的，不会撞上那个陌生人，那人也不会死自己手里，他也不至于因此牵扯进新的命案。命运早已暗中设置好的多米诺骨牌，就等他轻轻一碰，全盘皆输。

        张东升本不想再提起这些，他只是回答朱朝阳的问题，忽然间发现自己无意中酿成了一个大错——在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面前，将刀尖一次次进另一个人，杀人埋尸，就像他们威胁自己那样顺理成章。

        朱朝阳垂：“为什么你答应普普来救我，那晚她和你说了什么？直接拿钱走人不是更好吗？”

        因为你叫了我一句，张老师。

        于是他又重见天日。

        很可笑的理由，但他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这句话令他不得不正视被绑在水下快要冻僵的朱朝阳。

        紧接着朱朝阳下一空，被张东

        少年对这方面的知识仅限于此，相贴之时他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内微热的电顺着脊髓传导至神经末梢，为这一举动带来意想不到的愉悦。

立的死只是因为张东升的情绪突然爆发，并非出自“好心”。

        “朝阳！朝阳……”

        从始至终在朱朝阳眼子底下进行，没有任何避讳。

        张东升知除了他自己没人会相信，朱朝阳也不会相信，当下他毫不隐瞒，一五一十地陈述那天的经过。朱朝阳一字不漏地全听完，听他描述普普是怎样讲述他们的过往，他是怎样愤怒地向王立的要害，看他垂死挣扎遂上前补刀，最后选了个比较隐蔽的冷库藏好尸，尽可能抹除痕迹后驱车离开。

        “她还说三十万由你保，已经和你一起被带走了，这笔钱是普普给弟弟的救命钱，我不会坐视不，所以一路跟到那个水厂。”

        朱朝阳里植着张东升亲手种下的恶魔。

        拢在少年细腻手心里的脸颊正微微颤动，张东升被这突如其来的接震惊到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朱朝阳的十指游离在五官间，棉花般的感令人心难耐。

        张东升回望向他的眼睛。

        天旋地转间，眼前的摇晃慢慢止息，朱朝阳定了定神，红白相间的条纹清晰可睹，手可及。

        朱朝阳盯着他薄薄的嘴，颇有些心烦意乱，他侧躺在沙滩椅上，仰视着心心念念已久的面容。朱朝阳终究是忍不住了，双手绕至他后脑勺往下重重一压，吻了上去。

        当然记得，那一年发生的事至今还历历在目。他发出一阵叹息：“那天晚上我恰好开车经过这里，普普站在路边，我问她怎么了，她说你被人绑架要我开车带她去找你。”

        此时再看少年深不见底的黑瞳，张东升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又成长了三岁，三年时间足够恶念吞噬人。他比当年的自己还要冷静锐，谁能确保这样的少年还存有真情实意？

        可是这本不应该，他没忘记自己是一名老师，言传教的内容一旦沾染上血腥，就会在少年尚未成熟的心底埋下毁灭的因子。

        天地骤变，万象轮转，大片大片乌云逐渐向这里聚集，黯淡天光下唯有朱朝阳微仰的颅清晰可辨。张东升很难描述此情此景，一双手却慢慢朝他靠近，终于摸到了肤，将年长者的面庞抬起端详。

        朱朝阳拨开他额前碎发，描绘着底下饱满的轮廓，手指在他眼窝逗留片刻，又缓缓下移，他的鼻梁有点高，完全看不出他常年着一副眼镜，朱朝阳不知他的眼镜去哪里了，但这样更好，两双眼睛再无隔阂。

        满目暗红的血色瞬间朝边缘褪去，他如溺水的人紧紧抓住眼前最后的希望，他要活，要完成父亲临终前的嘱托，要个全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