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厨房的门被打开,破天冰举着油汪汪的锅铲,围着粉蓝色小熊印花围裙,自门后探出半截子,询问刚才是谁在叫他,紧接着就被仿佛从天而降的风万里吓了一大。
“抱歉这么突然,呃,你慢慢?不用着急,我先上楼收拾一下房间。”
破天冰眨巴眨巴眼:“好的。欢迎回来。”
他们现在所居住的这套房子位于上城区中心落日广场的西南一侧,共两层,每栋楼俱是只有寥寥几人家。这片社区外表并不如何奢侈,但业主们不是政坛新贵,就是祖上曾开疆拓土的老贵族,每次开业主大会跟中央政府开年会似的。久而久之,社区便自行确立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把业主委员会会长一席固定给了历任城主。
五年前云太息病逝,风万里从师父手上继承了这套房子,不过他住得很少。论方便,城主府办公食宿休闲一化,后勤团队也相当齐全,和亡灵之都打仗的时候风万里就直接把城主府当成家了;而论个人情感,他当然最喜欢师弟自己攒钱买的那套四室三厅的普通商品房。房产证上写着他们两个的名字,他在那里拥有了最像“家庭”的家,也验了最痛彻心扉的失去。那短短几年却令他感到自己真正活着,他无比珍惜那段幸福,尽代价是他或许要用一辈子来怀念与痛苦。
由于风万里很少住落日广场的这套房子,他房间内大大小小的家都蒙着铁灰色防尘罩,等什么时候他打算回来了再收拾。这活儿通常是破天冰来干,风系魔法纵气卷走积攒的尘埃,再卷起防尘罩,叠整齐收进衣柜层。风万里当上城主之后抽空自学了古代语和现代魔法原理,各元素系的基础纵术均已熟练掌握,此刻便依葫芦画瓢,把房间收拾得焕然一新。
随后他自己也脱掉正装换上了居家服,棉布地包围着他,他摊开手,仰面躺倒在床上,被褥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给予他绵的拥抱。他感觉轻飘飘的,脑一片空灵,仿佛变成了一朵沐浴着阳光散发香气的棉花。躺了一会儿他慢慢睁眼,方才因为要换衣服他把窗帘关上了,房间有些暗,他翻了个坐起来,拉开床柜上面那层抽屉,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盒子。纸盒里装着一副水晶摆台,照片干净得像水洗的,但他还是习惯抖开布巾细细拭。十六岁傲长空的金色眼睛执拗地越过布巾,越过凝滞的时光与永恒的生死,越过他最幸福的六年与最痛苦的六年,安静而热烈地望向他。
有些时候,风万里会觉得画中人的表情是一场审判,不过更多时候他什么也没想,傲长空望向他,他也回望过去,凝视着,抚摸着,追忆那双锋利的漂亮的令他魂牵梦萦的眼睛。他忽然记起某个春日上午,也可能是下午,记不太清了,总之那时傲长空枕在他上打盹儿,脸埋进他的小腹,几缕暗红长发被穿堂风一扫,晃晃悠悠搔着他盘起的脚踝。他一直都很喜欢师弟,那刻尤其喜欢,仿佛刹那间明悟了养猫的趣味,便用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梳理师弟深红的,说四舍五入自己也算是个家里有猫的人了。
师弟却不乐意他的小猫咪,两人你来我往斗了几句嘴,倒也没往心里去。之后不知怎地突然聊起生小孩,傲长空问他喜不喜欢小孩,他想了想觉得还好,或者说没什么感觉,于是又被追问:“那如果是我们两个生的小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