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沾他的睡衣,赵青梁实在力不支,扶着铁铲缓缓跪在地。
那声音无辜又调,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骷髅。
应景的,礼堂的墙突然从四面八方向内收缩,挤压他,挤压那颅,他不上气。
他抱着她在怀,在这个没人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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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把丢掉铲子,拾起一朵惨败的花。
声音并不贴脸,反而生气十足,细腻,带着哭腔,仿佛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正抱着他轻喃。
赵青梁无心欣赏鲜花,目光灼灼扫到某个地点。
他继续挖。
机械的动作不断重复,从日出到饷午,赵青梁不停地铲,势必亲手把这片花园铲平。
直到那颅被挤压到他上,和他严丝合,而墙收缩成一个纸箱的大小,整好容纳圈缩成一团的赵青梁。
他抱住那颗,紧紧的,失声痛哭。
家许叔也不敢龙鳞,看没什么事就自己退下了。
当时的火化只是样子,全家人,只有他知这个秘密。
现在花被他全除掉。
雨来了。
赵青梁起床后心不在焉,没有吃多少饭,也不说话。
他把他的芮埋在了这里。
而花,总让他想起她。
他缓缓低,亲吻那土地,亲吻那堆被他璀璨的白色月季,混在泥水中,却出淤泥而不染。
赵青梁睡衣都没换,拿了把园丁铲,穿上雨靴,神情恍惚地去了那个地方。
他放肆地嚎啕。
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赵青梁的四肢陷入泥泞中。
芮,他的芮。
赵青梁嗓子梗住,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噩梦,是他咎由自取。
熟悉的声音,穿越时空走廊回到他边,赵青梁浑电般,血凝固,晕目眩,腔里的气息无法逃离。
现在,正是月季盛开。
一年四季,这里都有花儿盛放。
咔嚓,咔嚓。
他有太多想说的,可那些话早就随着时间凋零。
只有他和她。
只剩下权力。
30年遗忘的记忆,如今汹涌而来。
雨下得更大,赵青梁支撑无力,附趴下,双手展开抱住那柔的土地,仿佛女人柔的。
让他彻夜不眠,噩梦缠绕。
他早就没有了芮白,只有这一园子花,和权力。
只有权力。
“阿梁,我好冷,下雨了吗?”
30年来,或许是出于愧疚,或许是害怕鬼神报应,他不敢踏足这里。
赵青梁低声喃喃,闭着眼,和雨水、泥泞、花香归为一。
他双手支撑在地,伏在地上,任雨水击打他的。
这是不是比较好的结局?
当时年轻气盛,在芮白和权力之间,他选择了权力。
三十年的深藏和愧疚,化作一个字。
30年来,春夏秋冬,只陪他盛放,他一年一年老去,她年复一年重生开放。
都是被他连铲掉的。
“阿梁,我好爱你,我好爱你啊。”腐烂的颅突然张口说话,嘴已经不见了,只看到骨一动一动。
“宝宝们怎么样了,有没有想我?”
想到那个梦,想到30年前的一幕幕,想到她的音容笑貌,赵青梁心脏像被狠狠揪住。
像是最后的分别。
只是让人种上了各式各样的花,蓝色牵牛,白色月季,迎春、冬梅……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土坑,乱七八糟夹杂着落败残花。
是她,是她。
赵青梁看着亲手造成的这一幕,仿佛才知自己了什么。
“芮,芮……”
赵青梁终于失去所有节制。
30年了,她在这里,还好吗?
一开始是小雨,后来变成暴雨,然后是电闪雷鸣,乌云遮日,天一下子黑了,仿佛世界末日。
泥土很快变成泥水,土坑很快就泥泞了。
短暂地,仿佛他和她又团聚了……
落,他知这是谁。
只是……这外面气温低,大先生穿这么单薄,这是要去后花园?
赵青梁这辈子只愧对一个人,那就是唐芮白。
赵青梁觉得他的世界崩塌了。
然后咔嚓,一铲下去,辣手摧花,一片月季应声倒地,土壤被翻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