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出了门，祁清川去牵，李恨水才讷讷:“师兄，你是真要和祁师兄回师门吗？那我明日也去退赛好了，和裴先生和小杨先生说一声，他们应当不会……”

        祁清川与他比肩同行，状似无意:“那小谢可还是喜欢……男人？”

        李恨水神情微怔，心中似有所觉，顿了半晌方艰涩开口:“师兄说不必…是什么意思？”

        而其实酒醉本亦是祁清川有意图之。

        谢从欢却淡淡打断:“不必。”

        祁清川眯了眯眼，难得竟有些如临大敌的警惕。

        原是被弃如敝履的真心，痛便痛过，也要拾起来自珍，何苦再教人多踏上两脚。

然，独独李恨水如坐针毡，倒真如同外人一般。但思及故友重逢，许是情切，到底还是没有出言打断，只默默捧着茶盏啜饮，这顿饭吃得浑不知味。他虽不算万人拥簇，亦不曾受过这种冷待，心下没有委屈断不可能，却因着谢从欢的缘故一一忍下。

        他望着李恨水远去消失的背影，不察祁清川却也在几步之遥静静望着他，伫立半晌，方故作讶异地近前:“怎么，那位小师弟先行离去了？我还以为你和他是……”

        而他自己与被人剥去衣衫扔在闹市供人嬉笑取乐的疯子又有何异呢？

        只是还未成事，便被鲤珠撞破，谢从欢酒醒大半，自觉酿成大错无颜再对他，次日就自请下山去了。他亦觉山上无趣，游历数年，不曾想今日在长安相遇。

        谢从欢便垂了眼，只替他牵过，缓声:“我既知师兄喜欢姑娘，便不会再逾矩，师兄大可不必担心。”

        可笑竟是，他看着谢从欢漠不关心的神色，顿觉这些似乎都没有再问的必要。

        好在，他似乎依旧赌赢了，谢从欢还是他的。只要他想，师弟仍旧会回到他边来。

        只是那个背影……

        “你可知他方才为何说你面熟？”谢从欢并不答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整理束腕，“你像他，虽只有三分，但我向来也只要这三分，多了反而东施效颦。”

        “师兄误会了，”谢从欢向他极浅地一笑，无端却有些自嘲的意味，“不过萍水相逢，缘尽于此。”

        思及此，祁清川心情大好。来日方长，他自认有的是手段让小谢从今往后只心属于他一人。

        他对谢从欢也好，对鲤珠也罢，或是对万万千世人，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掌控作祟。因此在看见李恨水的那一霎，他既惊且怒――惊的是从前爱慕自己的师弟竟移情他人，怒的是他私人所属岂能被旁人觊觎。

        说起这鲤珠，原是数年前钟意于他的秀坊女子。祁清川自诩天下情爱不过一指勾之，因此虽并不爱她，亦不挑明。可怜鲤珠满心以为的两情相悦，在撞见谢从欢酒后与他拥吻时化为笑谈。

        他知自己师弟心有绮念，本想醉后一夜欢好，依谢从欢彼时的子，若是次日同他说自己并不爱男人，只是被他强迫行事，那么自责也罢羞愧也罢，这辈子他的好师弟也只会留在自己边了，而他呢，依旧可以去与旁人风，不必拘于谁侧。

        李恨水先是茫然，直待谢从欢话音落尽，耳中再不闻长安街人声鼎沸，只余那快刀般的杀人字句铿然有声，才缓缓觉出心钝痛，却一时连质问都不知如何张口――要问什么，为何玩弄于我？为何一开始不说已经心有所属？为何又要返来寻我？

        东施效颦，四字足矣。

        祁清川步伐一滞，不自然笑回:“小谢多虑了。我与鲤珠早已一别两宽，旧事何必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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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也是那样骄傲的鹤。

        奇也怪哉。

        谢从欢没有等来预期的痛骂斥责，此刻本应分外轻快――心心念念的祁师兄回来了，水情人也并不多作纠缠，他却因何间发涩，凝眉不展呢？

        李恨水闭了闭眼，压下眼眶中灼人热意，终究什么也不再问，什么话也不留，亦没有再看谢从欢一眼，转走进了茫茫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