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摇,低落:“蛊得倒十分顺利,只是息玉说,谢长气息极缓,血脉凝滞,似乎...并不愿醒来。如此下去迟早支撑不住,怕是危险。”
你关心则乱嘛,”息玉见他可爱,忍不住空出手来在他发了一把,“你也是个傻的,怎么就不知防着点人,白白被那疯子伤这么重。”
si m i s h u wu. c o m
谢从欢尚昏迷着,自然不会反握他的手,也不会答他的话。可李恨水贪恋这片刻平淡光景,仍自顾自:“息玉同我说从前你与祁清川之事的时候,我虽心里难过,也明白了师兄心意并不在我这。那几日相伴光阴,是窃得的,我却真心欢喜过,似乎也不必有什么怨怼了。”
“谢谢师兄,”谢从欢听见他说,“我叫......”
杨修齐有心要去劝他消气,便对几人:“大家都辛苦了,尤其是芨姐,还是先去休息会罢。我相信有李长在,谢长必然会好起来的。”言毕一礼,也跟着进了息玉房内。
息玉也随后出来,面色阴沉:“姓祁的明知枉然哥哥被种了蛊,那话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若再让我碰见他,必然让他生不如死地过完下半辈子。”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想办法过了这一关,”裴知拙扶着白芨,也是双眉紧锁,“李长如何说?”
正遇着白芨进门来,见二人顽笑也觉得有意思,心中阴霾散去不少,笑:“药都备齐了,事不宜迟,我们便开始吧。”
苏玉拽着徐醉的袖口,霎时便红了眼眶:“是这法子不行么?”
他任那人牵着他,随梦中一点雪光逐而溯,再次回到了那片雪竹林,也再次见到了那个腼腆的少年,眉目清远,笑意柔和。
安静的房内忽响起几不可闻的声音,李恨水猛然怔住了,不敢置信地屏息细听,旁边床榻上卧着的人梦中低声呢喃的分明是——
谢从欢的手指十分僵冷,但李恨水还是用自己掌心温度煨着,不教他彻底化成一捧冰雪。他自己负着伤,声音微弱又低哑,言语却一直未停,像是要将十数年的心迹一一剖陈尽了,好化作长练,把飞的鹤缚回人间。纯阳草木,讲经论——那些几乎在恶人谷岁月里焚尽的记忆残卷,在他温柔的讲述中积衰新造,筑成梦境中的新天新地。
言及此,他倒是不禁莞尔:“我其实并非笨嘴拙之人,在纯阳时也能得大家喜欢,但见了师兄,总不知该说什么好。才知那些轻佻漂亮的言辞,对心上人原是一句也讲不出来的,实在糟糕得很。”
谢从欢茫然地记起,那时师父将剑交予他时,说的是恪守本心,卫除恶。
裴知拙忙替她接去杂物,又递过温水浸的帕,徐醉几人也团团围了上来,只等她说些什么才能放心。白芨却咬踟蹰了片刻,方斟酌言语:“情况...不是很好。”
李恨水额发被得乱七八糟也不恼,只笑他:“别闹我了,你好好想想蛊的事儿啊。”
谢从欢看见自己在尖锐笛声中将剑锋送入无辜之人的腔,看见恶人谷监牢中被自己亲手折磨的囚徒。他正往更深的黑暗中行去,带着终于赎罪的快意,却有人温柔而坚定地握住他的手,给他看曾经芒寒色正的少年剑修,刚拿到师父的赐剑,意气风发地在洗心池边浅试青锋。
院里气氛沉闷,薄薄门扉之内,李恨水只是握住谢从欢搭在床侧的手,屈指相扣,小声:“师兄总什么也不愿与我说,若一心赴死,何苦又来招我。”
“剑伤很疼,我从没受过这样重的伤,混沌里撑不下去,亦想过不如一死了之。可念及息玉之前对我说你在恶人谷所受的折磨,我又觉得这伤不及万一。师兄有所爱之人,我亦有所爱之人,因这情爱世人甘愿赴死,却也因这情爱勉力成活......你看,普天之下皆是痴人。”
“恨水。”
“昨日醒后,我一直在想,等师兄醒来无恙,我便可安心离开。你骗过我一回,那我骗你这次,便算扯平,从此一别两宽——师兄若不给我这个机会,欠我良多,如何还得清呢。”
“现在也只望小李长能救他了,”息玉往房内看了一眼,摆手叹,“哎呀不了,我们也算已尽人事,剩下的让他们自己解决,我要睡觉了!”说罢气呼呼地往自己寝屋去了。
他语气淡淡,心却不由自主钝痛起来,并着窗棂透过的黯淡暮光,成一笔化不开的阑珊旧事:“犹记我初入山门时,师兄在洗心池边濯剑,剑光盈着水色,堪堪一挥,便教我记了好多年。后来偷看师兄习剑许多回,却总如隔云观鹤,自惭形秽,不敢丝毫冒犯。只想着,或许等我剑术能与师兄比肩时,师兄便能看见我了,谁知到了今日还是不成气候。”
这一忙便是一下午,直到日薄西山,白芨才拿着药箱刀面色疲惫地出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