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之又说:“别人看到的才是真的,无论它本来假不假。”
恰逢此时服务员正好拿着筷子回来了,不意中扫到这骨碟,随口问了句:“客人不会是搞艺术的吧,太好看了,像山水画。”
“你只说就是,老这么半吊着反倒怪吓人的。”
李猛本以为他要说什么正经话,没成想却是被取笑。他的太阳突突着,没好气:“伤不算伤,一定要论起来也就是公司没给我们大家伙买份青春保险。当然,涨工资也行啊。”话到这里李猛总算想起来问了,“对了,你之前说我要坐牢,还说要帮我忙是开玩笑还是什么?”
顾念之收回手,面色微有些讪讪:“还想吃完饭再跟你正经谈这个,虽然有些倒胃口,但你既然问了就现在告诉你吧。”
顾念之叹了口气,:“你为什么用自己的工号上传系统?录入的内容和款项完全对不上号。其实,我们过来就是查你们这里多年贪漏的事,林建国早就因为账项造假被我们盯上了。”
顾念之礼貌地笑笑,:“再腌臜的东西一经包装总都是能看的。”
李猛倒一口凉气,立时明白过来顾念之话里的意思,极力为自己澄清:“我可没跟他同合污,用自己的工号也是图个方便,否则还得去开他的电脑!”李猛着急得将筷子都不小心碰到了地上,但他已然没有心情去捡,还是不远的服务员眼尖,立刻走过来将筷子捡起,又说了句会立刻补双筷子过来。
寥寥几片蔫儿吧唧的菜叶跌挂在鱼骨旁,前方是一小滩白色的汤汁,密接于二者间的白色花椰菜残骸恰似一座桥,搭建出这不成荫的海边光景。它们的成就终归不在于自己本来的面目,而是别人眼中的模样。
意,他总算将老同学三个字回敬给了对方,尽语境上略差一筹。
李猛方才一直忙着往顾念之的碗碟里添加食物,自己实际没吃上什么,肚子也不觉得有多饿,现下听对方说得郑重更失了几分胃口。
顾念之语声轻缓,问出的话却直得李猛本就惶惑不安的心动出凌乱的波纹,“你是不是帮一个叫林建国的同事上传过几次资料到系统上?”
李猛转动着为数不多的脑细胞思索顾念之为什么紧紧抓着变与不变的话题来回打转,“十年了,别说心态变了,人也老不少。”岁月没有薄待顾念之,但到底薄待了李猛,斟酌回答间数条鱼尾因他的皱眉而爬上眼梢,他青铜色的肌肤更将鱼尾纹加深成了不长不短的沟壑。
在服务员来去的当口李猛他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份沉默表明现了事情的讳莫隐蔽,便是个无关紧要的旁人路过听上两句都是得忌讳的。
顾念之朝李猛伸出手,白皙细腻的手堪堪停当在半空,以一纤长的食指指向李猛的眼鱼尾纹的位置,“你一毕业就来了我们公司上班,这是不是得算工伤?”
李猛直觉不妙,眼动了几下,了并不焦渴的嘴半是解释半是询问:“是啊,我不过是看他年纪大用不惯新进的录入系统就顺手帮过几次,怎么了吗?”
顾念之轻舒一口气,:“见到你后我便觉得总算有东西是没有变化的。你瞧,你连小心眼都没变,不过以前都是我说了什么后你就必定立刻回嘴的,现在却也学会静候时机了。”顾念之抿起角轻笑,起先这笑还透过眼底弥漫,可很快便只归于到表面上了。他说:“所以细细想来你还是变了。”
李猛有些心烦,顾念之想必也较他好不到哪里去。李猛看着顾念之缓缓地把碗里遗留着的一些骨和菜放进骨碟里,于是脏物们便被罗列成几小堆,摆放得错落有致,若不细看是何物竟还有些像废物利用后的艺术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