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为官四年,我家除了我,最像官的就是我娘了。待到无关人等撵尽,她悠悠开口:“官宦人家最忌妾灭妻,鹏儿,我就不干涉你们小夫妻感情了,你在外亦留心一些,不要同王侍郎一家生了嫌隙。”
我爹弱弱地插话:“这你放心,咱们鹏儿也打不过啊。”
转过花园,我妹妹姜雁扑过来,吃吃笑:“哥哥!”
然而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替他们收拾残局了:
好姑娘!虽然和我一脉相承的色熏心,却是另辟蹊径的水杨花啊!
“别乱说,你嫂子年轻时农活多了,就像以前我们隔那个周婆婆一样。”
我:“娘请放心,工虽不如显眼,干的却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上峰年事已高,我当还能升一升。”
小姑娘左簪一朵芍药,右簪一朵迎春,香风袭人,货真价实一个花仙子。我忍不住她的胖脸,心都要化了,嘴上就不太留德了:
当年开蒙的时候先生打我手心,我爹提了一嘴这事,想让我娘放我地主家的傻儿子,被我爷爷抽个半死;科举时班房漏风,回家后大病一场,也是我爹拿这事开,想让我娘放我能看账的地主儿子;拜座师也是,他觉得堂堂正正考就是了,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时至今日,他还要再犯。
这一番表白,终于换来她今早第一个笑,我娘抿了口茶,终于说到正题:
我娘又说:“娶妻娶贤,王娘子沽酒供弟弟读书,是品德贵重的女子,你不可因她的相貌而轻视她。在家要礼让她、尊重她,不可出乡野村夫那等苛待妻子、打骂妻子的蠢事。”
都说慈父严母,我家显然就是典型;非但如此,我娘脸色一沉,我就知我那倒霉老爹又要遭殃了。都说子不言父母之过,他们俩吵架我也没办法,只好寻机遁走,为我爹留点面子。
我心如止水地答:“月疏就不必了,他也到年纪了,娘看哪个丫合适,打发他一家个什么也好。我必会尊重妻子,没有嫡子绝不纳妾。”
雁儿说:“这样啊,那我还是喜欢赵哥哥吧,他眼睛大。”
臭小子哀嚎一声:“娘骗人,不是说了大官就能娶漂亮媳妇吗?我不要周婆婆那样的媳妇!”
我娘一把扯走他的旱烟袋,八风不动地继续说:“若你实在忍不住,我可将月疏召来。只是你要明白,小倌娈童历来不是正,不可太过沉迷,有碍子嗣。”
我爹也叹气:“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还在置什么气,为了个京官衔,把儿子往火坑里推。那王娘子三十未嫁,比寻常男子还壮,谁知有什么怪癖?”
我继续逗她:“可是我听说,你欧阳哥哥已有婚约,这该如何是好啊?”
“前年你胡家表哥娶亲,聘了兵乔郎中的侄女,乔郎中是韩尚书女婿,如今刚好有缺,看来多半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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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儿,哥哥已娶了嫂子,你什么时候嫁到王家去呀?”
真是要命,这前半段话在我家简直是忌讳,我爹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大嘴巴,每每在子女们面前提这事,回都要被我娘收拾。
她无情地笑:“王哥哥年纪太大,上次见到欧阳哥哥,我已经决定喜欢欧阳哥哥了。”
我娘说:“好孩子,王侍郎为你费心,你当多多报答。”
所以有时候我就在想,我娘果然是个奇女子,你看,遍地鹌鹑的姜家,不就出了个大雁嘛。
又说:“叶儿,牵小姐下去。”
我暗叹口气,心想:都报答到床上去了。
我娘说:“鸿儿,到读书的时辰了,刘先生是举人,你要听话。”
我爹把眼一瞪:“闭嘴!”
我诺诺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