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蚕是黑褐色,每休眠一次,颜色就变浅一点,休眠四次到了五龄蚕的时候,已经基本变为白色,里面想来是蓄满了蚕丝白。
钱伯芳笑:“这可巧了,我晓得吴中有一位张允滋女史,别号清溪的,她所住的地方叫‘生阁’,原来竟是都有湖海之志。”
顾太清笑:“她们姐妹两个,都与别个不同,旁人看到红豆,多是兴起悱恻之情,她们家里用红豆作棋子,倒是玲珑别致,却还有一句口号儿,叫‘且将相思安排着,点点颗颗经纬盘’。可厌当今的诗文风气,于纤佻浮艳的多,倒是正该这样的格调来洗伐一下。”
顾太清笑:“既然如此,便按照你们家常的法子来,今儿便要品味一番这乡村中的食风。”
黛玉好奇地问:“若真个养不起,这蚕要怎么办?”
那三十几岁的妇人不经意地笑着说:“有人是将它倒掉到河里,随水去了,我觉得太可惜,那么白花花胖胖的蚕,毕竟养了这么久,难就这么白丢了?不如下锅烧熟了来吃,也好下饭,很是省事,都不用放油的,那蚕满都是脂油,丢进锅里加一点盐便好,倘若无盐,便那么直接烧了吃也不错,几位太太们可要尝尝?”
“太清所,典雅清华。”
许云姜点:“潇湘这一首诗,末句有江海之气。”
那妇人见她们穿不俗,就算是最为朴素的宝黛二人,衣裳素净,半旧不旧,终究却也是绸缎的,自然推测出可以借此贴补家用,于是十分热情:“家里有干菜,院子里是刚刚冒的小油菜,方才已经打发二丫出去村挖荠菜,家里存了几个鸡,再杀一只鸡,虽然比不得贵府上龙肝凤胆,不过您尝尝我们这乡下人家的东西,也是一种野趣儿,不瞒太太们说,在这村子里,我烧菜的手段可是数一数二的!”
因为有黛玉这一首作引子,其她人也纷纷作诗填词,宝钗这边填了一首江南春,黛玉抢过来诵:庭寂寂,日迟迟。桑田贵桑叶,蚕饥蚕师。四眠修得冰玉,一朝吐尽霜雪丝。
李纫兰看着那红薯饭,笑着说:“倒仿佛是金银饭。”
那位卢四姐便从米缸里面舀米,淘米饭,沐雪元过去帮忙,把那些干豇豆、茄子、葫芦条儿拿水泡开,准备烧菜,再一看那鸡篮子里只有七只鸡,这边足足十几个人,显然不够,卢三姐将米盆放下,便去借鸡,又借了五只回来,沐雪元这边杀了一只鸡,她家里正好有刚发好的黄豆芽,于是刷洗了大铁锅,三姐便将鸡块和着豆芽,烧了一个乡野豆芽炖鸡,非常的乡土风,鸡炖好后,将切碎的咸萝卜干搅在鸡里,炒了一大盆鸡,又红烧了那些干菜,用猪油渣清炒了小油菜和荠菜。
沐雪元全程给她打下手,见卢四姐果然不是自夸,菜颇有创意,有条不紊,在旁边尝了一下味,也很不错,方才特意和她说,这一回的客人多吃不得咸,所以盐放得没有那样重,椒料种类虽然不多,却也调和得十分恰当,因此竟然是一餐出乎意料美味的农家饭。
顾太清皱眉摆手:“罢了吧,你家里有些什么菜蔬,且拿来我们整治了,便借你家宅用一餐午饭。”
紫鹃莺儿石榴荷花等人将饭菜一一端上了桌面,一个大白瓷盆里面盛了米饭,而且还不是纯白米饭,里面加了红薯块,卢四姐在围裙上着手,笑着说:“们说要尝俺们的饭菜,俺们日常炊米饭,都是加一些番薯,这样颜色好看,而且也香甜,姑娘们尝一尝,看合不合口味?”
卢四姐:其实是为了节省白米,现在青黄不接,米价贵啊,只不过却不好这样说,显得好像我们在哭穷一样,穷也要穷个有志气,不可以恁么卑躬屈膝、死乞白赖的。
“蘅芜一洗咏蚕题目之缠绵,末一句‘吐尽霜雪丝’,有秋士之。”
钱伯芳笑:“这话儿倒是洒脱得很,蘅芜不必说了,潇湘气质缱绻,却也这般超然,我当初一看到她,便
于是大家便吃饭,从村酒店沽来了黄酒,虽然比较浑浊,不过味却意外地醇厚,众人把酒评诗,又接起方才的话:
众人这时基本都作好了文章,正要互相品评,忽然那农妇进来笑:“这位姐儿说得不错,可不是桑叶贵么?今年的桑叶比往年都贵,借了印子钱来买桑叶,那桑叶钱的利息也太重,倘若桑叶继续这么涨下去,便养不起咯,不等到卖掉蚕茧,那利钱便压断了脊梁。”
宝钗笑:“她那房子便叫‘音阁’。”
许云姜也笑:“你倒是会取名字,确实,这么一修饰,居然有一种蓊郁蓬之气。”